第五章荷包蛋炒青椒的记忆
母羊要是听不见她自己小羊的啼声,她决不会回答一头小牛的叫喊。
--------威廉?莎士比亚
2012年12月22日,这一天是周末。
一夜的缠绵之后,带着甜蜜的疲倦,我和辰睡到了临近中午。我们几乎在同一个时间里醒来。
我们相视而笑,我们再一次拥吻。
可我饥肠辘辘的肚子,却不适时宜的发出咕咕声。提醒着它急需进食。
我尴尬和抱歉的看着辰笑了。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吧。辰无比体贴的说。
你会做菜啊。我惊讶的看着辰。我很少可以把一个年轻男子和厨房杂事联系在一起。
当然啊,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我很小就会了。寄住在姑姑家时,我常常要帮忙做一些家事。
辰说的很随意,可我却有点难受。爱上一个人,我们就为他的不幸悲伤,无论这些不幸多么的久远。
我说,我们还是去餐馆吃吧,我不舍得你太辛苦。
不会辛苦,我做菜速度很快的。青,也许我做的并不如餐厅里那么好吃。可是,我希望我们一起的第一顿饭,是我亲自为你做的。
辰看着我,语气温和,恳切。我无法拒绝。
我点头。我说,可是我不会做饭,我这里只有简单锅具碗筷,别的什么都没了。
没事,我们去买。
在恋恋不舍中,我们离开了对方的身体。冲了杯麦片,暂时阻挡饥饿。随后便去了附近的卖场采购。
这家卖场我来过无数次。我几乎闭着眼睛都可以在里面行走。可是这一次,它却给了我一种全新的,从未有过的感觉。
是家一样的甜蜜,温馨和快乐的感觉。
当辰推着购物车,我挽着他的手臂,头倚着他的肩,缓缓向前走的时候。我俨然觉得,我们是一对恩爱幸福的小夫妻。
我真希望,可以一直这样挽着他,走过所有喧嚷的街头,走过所有的黄昏和日落。
你喜欢吃什么,青。辰的声音打破了我的遐思。
我回过神。我说,都可以,只要你做的,我都爱吃。
那么,你有什么不爱吃的或是忌口的?
没有。你看我能长到三位数,就该知道我不挑食。我自嘲的笑着。
你这样刚刚好,你一点都不胖啊。女生太瘦其实并不好看。辰很认真的对我说。
我也这样觉得,完全赞同。我凑过去吻了一下辰的脸颊,自豪的说。
因为辰喜欢我的身体,因此,我拥有了这样的自豪。
当辰端着最后一道菜走出厨房的时候,我正窝在沙发里,捧着一包薯片看无聊的电视剧。
辰拒绝我帮忙,他把我赶出了厨房。为了避免越帮越忙的后果,我也自觉的退出。只是间或着进去给他一个拥抱和亲吻。那些都是爱的奖励。
青,别吃那些垃圾食品了。你会吃不下饭菜的,而且对身体也不好。辰对我说。
如果不吃一些难吃的垃圾东西,我的胃就比较不出你的菜有多美味了。我冲着辰俏皮的吐舌头。
他嗔怪的朝我瞪了一眼,责备的眼神里却满溢着纵容的深情。
趁热快吃吧。他对我说。
辰做了一桌菜,看起来都很好吃。可是我举起的筷子却迟迟不能落下。因为在那些盆碟里,我看见了一道曾经在我记忆里无数次出现的菜。
我紧紧盯着那道菜。我说,辰,你怎么也会做这个菜。
哪个?你是说荷包蛋炒青椒吗?辰问。
恩。我重重的点头。
那个菜很普通啊。在我家乡很常见,小时候常吃。只是上海好像比较少,没见过。这里通常是青椒炒蛋。我以为你没吃过,所以做给你尝尝。辰说。
我的眼眶一下就红了。我说,我也是小时候常吃。我妈妈最常给我做的就是这个菜。那时候因为没钱买肉,妈妈又怕我营养不够,所以经常做点蛋。每次她都把蛋给我,自己就着点青椒吃下一碗白饭。
辰伸手过来抚摸我的头,像大人对孩子一样。他说,青,吃饭的时候是不可以难过的。来。多吃点,以后我常给你做。
我感激的看着辰,使劲的点头。
我想,他一定是降落凡间的天使,代替母亲来爱我,照顾我。
吃完饭,我们在阳台上靠着围栏,一边抽烟一边看着脚下的城市。
青,你是不是很想念你的母亲。我可以陪你去看她。辰突然对我这样说。
我摇头,我说我不会去。
为什么?辰不解的看着我。
迟疑了几秒,我决定把我最无法启口的秘密告诉他。
那一年父亲失踪后,母亲带我四处逃亡。一个年轻的女子,带着一个年幼的孩子。生活的不易,可想而知。
既要生存,我还要读书。在不断的退学和转学中,母亲坚持供我读到了初中。她用身体和陌生男人交换着财物,来维持对我的供养。
她一定觉得这是低贱可耻的交易。所以每次有男人过来,她会给我一点零钱,让我自己出去玩耍。嘱咐我一定晚点回来,她不想我看见,害怕我看见。
直到我开始长大,开始明白母亲在做什么。我会关上门,假装走的很远,然后再偷偷的折回,透过门缝好奇的窥探。我看见各种男人的身体,各种器官,大小不一,颜色各异。他们用不同的形式在她身上变态的发泄着野兽般的yu*望。肮脏粗糙的双手,在她洁白的身体上肆无忌惮的蹂躏,直到他们丑陋的生zhi器得到满足。
我有过无数次想用尖刀捅死他们的冲动。可是我不敢不能,因为他们是我和母亲生存下去的希望。
离开前他们会或多或少的留下一些钱,母亲会小心翼翼的收好,死灰般的脸上依稀才有了笑容。有时也会遇上不给的,母亲就会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却经常换来拳脚相加。
我看着母亲哀叫挣扎却不敢进入。我怕我的出现,会让她更加悲痛。我只能假装,假装一无所知。
看见母亲在别人的身下默默流泪,我也无法抑制的啜泣。我的心,痛的像被大把荆棘,密集坚硬的划过。如撕裂一般,不能修补无法愈合。
我心疼我的母亲,可是我太弱小。我保护不了自己,更保护不了她。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为她保留一个女人,一个母亲,最后的仅存的尊严。
辰说,你有一个伟大的母亲,无论生活多么艰辛她都不曾将你遗弃。
我说,是的,所以当年来到上海,其实我更多的是心甘情愿。她比任何一个女人都应该得到幸福,我牵绊了她太久,这或许唯一的机会我必须成全。
所以,你拒绝去看望她,是不想打扰她的幸福。
是的。
辰搂过我,抚摸着我的肩。他说,青,其实有一个人可以想念,也是一件快乐的事。那么你的父亲呢,你会想念他吗?
我也不知道,他消失的太久了。我曾经想念他,也曾幻想过某天与他的相遇。他或是个腰缠万贯的商人,搂着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子醉生梦死。或是个贫困潦倒的乞丐,在人们鄙夷的目光中吞食着残羹剩炙。可是年复一年,他从未出现,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是否想念着我们,尝试过寻找我们。当我最终接受了被遗弃的事实,也就停止了所有幻想和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