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理智上我在告诫自己那个倒霉的暴牙是过眼烟云，但周五下午，我还是比往常至少早了两个小时下班替儿子盯班。

咳咳，我是为了让儿子早去网吧放松，虽然我老是有意无意地盯着大门。

当墙上的石英钟报出9点时，我记得上礼拜就是在这个点来了那辆QQ。

我想着，向门口看了看。

这时，进来一辆丰田考斯特，米黄色的。

我们比较欢迎这样的车，洗一辆要40块。

车一停稳，四个孩子立即过去，开车门说欢迎光临。

司机下车说洗吧，你们老板在哪。

随后他拉开车门，一个大胡子戴着大墨镜下来。

两人进屋，司机说，您是老板？

我说，您喝水吗？

“不喝。”司机坐我对面问起洗车卡的价钱。

“是这样，10次送5次，20次送12…”我把印着宣传的名片递给他说。

“能把这门打开，我看看吗？”大胡子在院子里四处看了看，进了办公室看了看又要看我住的地方。

“哦，没问题，但那儿就是我和儿子的住处。”

大胡子不置可否，我只好给开门说，请。

“你是老板吗？”大胡子从里面转了转出来问。

“严格讲，我儿子才是老板”我说，“他是法人代表，我就节假日帮他盯会儿。”

“那就好。”大胡子说着给司机一点头，司机马上给我一名片说，“这是我们导演。”

我结果一看，乖乖，是弓长乙，如雷贯耳。

我马P地站起来说，弓导演，您好

弓导问，这洗车场效益咋样。

我笑着说，还行吧，去年才开，现在也就是微利。

“那这场地，是自家的还是租的？”

“呵呵，自己的房子。其实，要是算上房租，连微利也算不上了。”

“那就省事了。”弓导说，“我们在你们这儿要拍个电视剧，你家的这结构和剧情基本是一摸一样，我们想和你商量下，租你家几个月，大约就是半年左右吧。”

“噢，您要拍新片啦。”我说，“那什么，现在这叫桥东区，您出门向西，过了地道桥再过了中华街，那叫新华区，您在新华区随便转下，那里的院子多的是。”

弓导笑了说，“我们来俩礼拜了，一直就在你说的新华区转，但都不合适。那儿基本上是，可以说是棚户区，不是剧情要求的。而且，即使有这样大大院子这么多房子，也是好几家的，租起来麻烦。”

“那也有当年房管局盖的，现在也没拆迁呢，您只要好好找找。”

“这样说吧。”弓导打断我说，“剧情是现代都市里一群没舍得或者没意识到要买房的人，他们住着的就是您这种，在繁华高楼大厦下的鸽子窝，人称是蚁族。”

“但是，我这个洗车场，刚开一年，刚有起色。”我说，“您也知道这小买卖就靠回头客和熟人，靠便利，要不我们办卡的力度那么大，就是要回头客。您占我们半年，那熟客都跑了，我们还得从头再来。”

“不是。”弓导说，“您在附近租房继续开着，半年后再回来不影响的。”

我说，“弓导，我真不是不好说话的人，但您也知道，这洗车是个微利行业，在这市中心，根本不够房租。要是够开洗车场这么大的院子，那得十几万一个月。钱呢，呵呵我呢不成问题，但我就租人家一年半年的，人家也不会租给我。”

接着，我们里论证半天，实在是说服不了他，我说，“这法人是我儿子，等我儿子回来，他说同意我就同意。”

弓导说，你好好考虑考虑。他很无奈地又把我们屋里屋外和院子仔仔细细看了遍才走。

“李老板，您好像是T地区的人吧。”弓导转了一圈回来莫名其妙地问。

“我？是，是Y县的，考学出来的。”我回答说，“按说和你们北京也不远，但真不是不给面子啊。”我以为他套近乎。

“Y县？你是一中毕业的，83年还是84年啊？”弓导问。

“我是一中的83的。”我也莫名其妙了，“怎么，您的片子不会是拍我们母校吧，要那样，我无偿给您用，算是给母校个礼物，只要你片名包括我们Y县一中。”

弓导笑着摇头。

看着开走的公务车，我想，这礼拜五还真是多事啊，上礼拜是暴牙，这礼拜又来了弓长乙。

我顺便又回忆了消失了的暴牙的嚣张。

一会儿，儿子回来了。

我惊讶地说，怎么，有事啊？

“嘿嘿，是的。”儿子说，“爸爸，说弓长乙要租咱们房子是吧。”

“你咋知道的？”

“我妈说的。”

我想可能弓在我这碰壁后找了广电厅或者电视台的领导吧，结果前妻就出面命令儿子了。

“你咋想啊。”我笑着问儿子，你妈让你出租了吧？

“您咋想的？”

“先说你的想法，先别估计我的，你给我说说。”

“我觉得，别说是租房子了，一般人连见都见不到弓长乙。咱们多幸运啊，有这么好一机会。”儿子说，人可是国际大导演啊。“那个，您咋看呢？”

见我并没赞许地点头，儿子估计我是意见相左，就不再说了。

一直以来，我都是在纵容儿子，但这不代表不就不管他，或说是在由他胡来，我只是给他单飞的机会。

遇到问题，我指的是儿子开洗车场这件事，我从来不是说该如何如何，先让儿子自己拿主意。觉得不行了，我再说我的意见。

因为我知道，我不能管儿子一辈子，这洗车场要开好开大，说到底还是要靠他，我只能是扶上马送一程。

“你说的也是。”我笑了，“如果你要还是个孩子是个学生，这么想就可以了，这经历多值得四处去吹啊。但是，我是说，你作为这洗车场的老板，你怎么想？”

儿子挠头想了想说，也是啊。

我说，“你妈妈让你租给他，我不是挑拨你们关系啊，她是站在她的立场。她是文娱部总监，认识了弓长乙，那就多份资本，将来办节目请演员就多了渠道。但你是开洗车场，你认识了弓长乙，有用吗？”

儿子说，“没用，我又不想当演员。咱们要是把这租给他，那咱们客户还不都就近去别处，好不容易拉了这么多人办了这么多卡，估计就完了。”

“对啦”我赞许地说，“等他们走了，你回来相当于从新开张，这一年的力白努了就。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先从你是老板的立场出发，从企业的发展出发。”

我们正说着，儿子电话响了，是他妈妈。

“我不能租”儿子对他妈说。

“为什么，你爸爸不让?”

“也不是。”儿子说，“那样临时停业，我的客户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