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那都叫她什么呀？”

“村里的都叫我小兵妈。”

‘小兵？谁是小兵？’

“首长，我的小名叫小兵。”

“噢，那我也叫你小兵妈吧，那你就是小兵爸了”元勋故作平易近人状。

“首长，在农村，只管妇女这样叫，他们叫我爸就按辈分或叫名字了。”

我解释说，在农村一般是歧视妇女的，都称之为谁谁家的或者谁谁妈。

我知道元勋是很小就农村出来了，而且其家庭也不是劳苦大众家庭，对农村的风俗，不会熟悉。而且，重庆的风俗和我们又有不同，这些，肯定是他有兴趣的。

所以，我就不厌其烦的介绍了这些细节。

果然，元勋很有兴趣，“红楼梦里不就是‘林之孝家的’什么是吗，红楼梦说的是你们这儿的事吗？”他的为人他的性格决定了他不会表现出来好奇。

“曹雪芹者就是我们地区的。”妈妈抢着说，这她倒是知道的。

同来的，是小红和她妈妈，也不知道这些，我介绍时都舒着耳朵听。

“那，什么叫按辈分，按辈分你叫你爸爸什么呀”

“当然叫爸了”

“那你妈，啊，阿姨叫他什么”小红问

“叫嗨，或者叫‘我说’”

“我说？”这时在场的人，不论是北京来的元勋他们爷仨还是省军区军分区以及省市的人都异口同声。

“是啊，在我们这儿，和人说话不能随便说‘我说’，那一般用在夫妻间。”

我介绍完这，全屋的人都笑了。外人不知道这风俗，我们这儿的人是没意识到。

人们一笑，元勋也咧了列嘴，但马上严肃的看四周一下，“你们地方的同志”他指了指包括省军区副司令在内的人，“都回去工作吧，我这是私人的事儿，你们就别在这儿陪了，大过年的。”

副司令尴尬的笑了笑：“首长，我们没别的事，您这是第一次来我们这里调研，我们一定尽量安排好。”

省委一副秘书长也说，“首长，您来我们河北调研，是对我们改革开放的支持，我们没别的事。”

（其实，他们绝对不是给元勋面子，这时他已经靠边了，是设计师办公室和警卫局有招呼，他们不敢不听）

元勋十分受用，“我老了，什么支持啊调研啊，都不成了。你们回去，我和设计师说，就别管我了，我在这给你们添麻烦，你们在这儿，给，嗯，小兵妈填添麻烦。”

严肃的元勋竟然开玩笑，在场的人笑声几乎快揭了房顶。

但我爸爸妈妈，不知道大家在笑什么。

因为他们不懂这是中国式玩笑：领导的玩笑，只要他认为是玩笑，你就必须大笑。

在元勋的一再坚持下，副司令和秘书长专员后来回了t市，书记县长住到了我家隔壁。

“你们这都吃这南方的水果？”看到桌子上摆的香蕉桔子等，元勋问“这里不产这些呀，挺贵的吧？”

“还行。”我怕妈妈说穿了抢着回答。

“我和你母亲说话呢。”元勋不高兴了。

我想，对于元勋这种人，对任何事情都会一眼看穿，虽然他不可能管家里是生活琐事。

那时候，交通很不发达，象这香蕉桔子等，运到我们这里，特别是冬天，要五六块一斤，也就是相当于20斤白面。

他是看出来了。－－－－－大跃进时，我们的农民把亩产16万多斤的卫星放给了舵手，从湖南山沟出来的舵手竟然说他相信。如果蛇能吞象的话，舵手的话也是真的。

以后，在所谓的拨乱反正中，我们把板子打在了放卫星的人身上，那就太不厚道了。

“平常，嗯，我，嗯，不吃……”妈妈吞吞吐吐的，她长这大也没吃过香蕉和桔子啊－－－那个年代，我们忆苦思甜时批判恶霸地主刘文采，说他一盘菜要吃掉几十只鸭子的鸭舌头，到今天，饭馆里一盘鸭舌才几块钱。

“不要为我准备这么贵的水果”元勋浩然正气的说，“我就吃你们当地的水果就行。”

“我们这，没有种水果啊。”妈妈把当地理解成了我们村，我们村是华北平原，没人种水果。

“啊，有”我抢着说，“苹果、酸梨……”

“李红兵”元勋大声起来。

“到”

“你带小红出去转转，她也没来过农村。”

“是”虽然李书记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应付我妈妈回答不好的问题，但元勋的命令我不敢不服从。

“嘻嘻，你不找挨呲儿吗”我俩刚出屋，小红幸灾乐祸的说，“就你还弄虚作假呢，”

“是，弄虚作假，老一代无产阶级革命家们，是全世界的师傅。”我说。

“别记仇啊，这不挺好啊，你不想带我玩啊。”

“想啊……”

这一阵儿忙的没顾上想，算来已经和小红失去联系十几天了。此时，小红穿了一件牛仔裤，上身是一大红色的羽绒服，显得比穿军装要妩媚的多。

我心一动。

但是，由于在我家，我马上转移话题，“你说，带你玩什么”

“骑驴吧。”小红看到我家院子里养了一头驴，突发奇想，“我还没见过真驴呢，重庆没驴，我今天要学会骑驴。”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鲁红梅来我家也是要骑驴。

“你歇菜吧，一大姑娘，骑驴，你想出洋相啊。”

“你们不都骑驴吗？”

“那是过去，现在谁还骑啊。”

“那不骑，你们养它干吗啊。”

“让他拉车，拉东西。”

“那我坐驴车。”

“我在家的时候，还是生产队呢，驴是公家的，分到家的时候我上学呢，这驴车，我也不会套也不会赶”

“你是傻子还我是傻子，这有什么啊，来找车。”

在等在院子里的乡长什么的帮助下，我们把驴车套好，我要牵驴走。

乡长说，驴车不能牵，你领路，驴就不知道怎么走了，你就坐在车辕上，前进喊“架”停止喊“吁”，左转是“沃”右转是“依”。

－－－这些农民干部都知道驾车的原理，但我们的统治者们却不懂得驾驭国家这部大车的道理。他们什么都要指手画脚，什么都要管，就象要牵驴车一样，结果国家不知道怎么走了。曾经的年代，叫计划经济，就是你车间生产什么怎么生产由国家说，你田里种什么怎么种，也国家说，结果国家把国家计划的一穷二白。

我胆战心惊的把驴车赶出院子。

到了街上才知道，我家已经被人包围了。

丨警丨察和军人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把我家围起来。

我赶车往庄外走，村子的主要街道都很安静，而一般的此时，孩子们正放寒假，村了十分的热闹。

在元勋来前，县了和乡里都作了大量的教育工作，不准大声喧哗，春节期间村子只准出不准进，本村人出去，要在路口领出入证，我妈妈更是被训练了很多“应知应会”。

我没有把驴车赶到为元勋专门修的公路上，而是赶到了土路上。

进冬后，我们这儿下了好几场雪，此时的田野，真正的银装素裹惟余蟒蟒。

小红从没见过这壮观的景色，蓝蓝的天，银白的地，一望无际，虽然北风凛冽，但看到城里人根本见不到的地平线和苍穹天际，小红在驴车上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