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他的家室并不简单,祖上曾有人受封雷州侯,而且是世袭,可谓极受荣宠。虽然传承至今,现在只挂着子爵爵位,但其家室根底,在雷州众贵族中是最顶尖的。当然,雷州这区区地方,也没有子爵以上的贵族。便是革离君,从京城被派往雷州来担当大任,朝廷当时也只是补偿他个子爵爵位,聊表安慰而已。
宋代之时中央集权甚为严重,爵位并非轻易赏赐,世袭者极少,世袭罔替者更是从来没有。
这些贵族中,其实有些家族中根本已不再挂着爵位。只是,以他们家室,仍是被这雷州百姓认为贵族而已。
赵洞庭不发话,众贵族便垂首立着,如同乖雀儿,根本不给赵洞庭发难的机会。
过数分钟,赵洞庭才终于开口,“朕听闻诸位对朕的布恩令颇有异议?”
众贵族抬起头来。
为首的张光耀稍稍组织措辞,道:“皇上,贱民制乃是古法,我等以为,不可轻易荒废。”
赵洞庭道:“眼下国家遭难,正是百废待兴之时,朕需要百姓的力量,为何不可废贱民制?”
张光耀并不迟疑,又答道:“天地生万物,本就有高低贵贱之分。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贱民制度乃是顺应天道之法。”
“哦?”
赵洞庭不禁颇为诧异起来。
他没想到张光耀竟是能说出这等歪理来,而且说得掷地有声。
然后他深深道:“不过,不知你等可听说过,蚁多亦能咬死象?”
柳弘屹很合时宜的在旁边轻轻哼了声。
这让诸位贵族注意到他的存在,眼神微微变幻起来。
赵洞庭改为怀柔政策,又道:“朕知晓布恩令之事让你们忧虑,担忧朕以后会彻底取消贱民制度,将全天下的贱民都变成良民。这有损你们的利益,会让你们家中无人可供驱使。不过,朕此时急需百姓的力量来对抗元朝,你们可曾想过,你们的爵位、富贵都是朝廷所赐,朕如今只是想要恢复你们家中贱民的自由而已,你们便舍不得了么?”
众贵族都不敢接这话茬。
这话怎么接?
难道说自己等人真不愿意为朝廷大局而舍弃家中的区区贱民?
这话要是说出口,简直和造反没有什么区别。赵洞庭能够立刻就将他们给砍了。
沉默半晌,张光耀才道:“皇上,我等自然愿意为皇上分忧。只是没有贱民,我们家中的买卖便会无人打理。我们家室凋敝只是小事,就怕到时候无力再为朝廷纳税养兵。”
他这话说得客气,实际上无疑是在将赵洞庭的兵。
行!
你要废除贱民制度是吧?
以后咱家里没有人做事,挣不到钱,看你上哪里找钱养军队去。
赵洞庭自然能听出来张光耀话里这意思,难免有些生怒,轻哼道:“没有贱民,你们的产业便无法延续下去了?你们就不能花钱雇人为你们做事?纵是朕不废除贱民制,现在他们吃你们的,住你们的,你们为此的花销也不在少数吧?再者,朕废除贱民制后,他们恢复自由之身,你们可向他们收取房租,这样也可以填补不少花销吧?”
众贵族愣住,然后又都看向张光耀。
张光耀同样没想到赵洞庭竟会连他们的后路都想好,眼神变幻,道:“皇上,若是如此,我们和寻常商贾有何异同?”
赵洞庭轻笑:“那等到你们家中余荫散尽,和寻常商贾又会有什么异同呢?”
他轻轻捏着手指,“你们现在顺应朕的布恩令,朕不动你们的家业,你们仍然可以在雷州位居人上。待朕抗元复宋,说不得还会念及你们匡扶社稷有功,再让你们重复祖上荣宠。不过,你们要是对朕的新政百般阻拦,可就不要怪朕不念祖上情分了。你们不纳税,朕便强抢,你们信不信?”
“皇上!”
张光耀吓得跪倒在地上去,众贵族跟着跪倒。
他们此时心中可谓惊骇万分。
这哪里是皇上?
分明和土匪无异。
他们原本以为赵洞庭无论如何也不会和他们撕破脸皮,毕竟他们是贵族,是社会的中心,是朝廷的依靠。自古以外,没有朝廷不是站在贵族这边的。但没曾想,赵洞庭为那些贱民,竟然有要和他们撕破脸皮的打算。刚刚这番话,已时露出滔天杀意。
这让得他们心里全部打鼓起来。
真继续抵抗下去?
要是皇上发怒,真砍下他们的脑袋,也只是数十颗头颅而已。
他们死了,还会有新的大家族冒出来,继续给朝廷纳税。而他们在军中的那些子弟,也未必护得住他们。
皇上可不仅仅只有黄龙禁军这支军队而已。其余如神丐军、殿前司禁军中,可没有他们家中子弟任职。
这些贵族恍然发现,赵洞庭手中掌握着能够主宰雷州杀伐的兵力,他们想要让他投鼠忌器,貌似并没有那个本钱。便是将他们团团捆起来,也不够赵洞庭砍的。
造反?
可现在朝廷民心所向,家中那些在军中任职的子弟能够反得起来吗?
而赵洞庭这时已是又轻轻开口,“你们且先回去好好思量吧,是安安分分继续顶着你们的爵位吃香喝辣,还是为留下家中的那些贱民和朕作对,你们自己拿主意。朕希望,过完这个年关后不要再听到有人抗拒纳税的消息,毕竟年关过后也应该是喜喜庆庆的,不是么?”
第261章 又是年关
一众贵族神色各异地告退离开。
走出殿,有人隐晦看向张光耀,脚步更是匆匆。但有太监跟在后头,什么话都没说。
赵洞庭偏头带着有些意味深长的微笑问陆秀夫,“国务令觉得他们会听从朕的话否?”
陆秀夫道:“或许有人会听,但其中顽固者怕是不会如此轻易放弃抵抗。”
“呵呵。”
赵洞庭轻轻笑着,站起身来,“两位大人回去处理公务吧,朕先行回寝宫。”
说罢带着乐无偿往殿外走去,渐行渐远。
乐无偿问道:“皇上还有其他准备?”
赵洞庭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朕受到的教训太多,也该学乖了。”
他并没有回寝宫,而是带着乐无偿径直去了就在藏书阁旁侧的武鼎殿。
其后,他又去殿前司禁卫军营。
苏泉荡带着殿前司禁卫军和他出征广西并未回来,但军情处的那些孤儿还都住在殿前司禁卫军营内。
这夜,武鼎堂数十高手和军情处两百余间谍悄然出宫出营。
赵洞庭从殿前司禁卫军营中又回宫后,一头扎进藏书阁中,读那些从各处搜集来的武林秘籍。
读书百遍,其义自见。他现在虽然没有实战经验,但多点理论知识总也是好的。
武鼎堂众高手出宫时,赵洞庭在韵锦的院子里,听着韵锦的琴音,和张茹下棋,被张茹杀得丢盔弃甲。
张茹天生哑疾,性格内向,寄情于书画琴棋,不仅仅琴艺不在韵锦之下,棋艺更是出众。
赵洞庭只能算是懂得象棋规矩的菜鸟而已,却坚持不让张茹让子,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下过棋后,张茹给赵洞庭弹琴,琴音萧瑟,竟是让赵洞庭微微怔住。
他好似在其中听出许许杀意。
张如不能说话,满腹的情感全都寄托在这琴音之中。
听罢,赵洞庭许久才回过神来,轻声道:“元军如何夺的重庆,朕会如何将它给夺回来。”
张茹盈盈施礼。
这夜,赵洞庭在院中练剑,练到深夜。
练完剑,又在灯下看从宫外弄来的百晓生江湖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