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陈勇光顾作若无其事的退到了我身边,跟个太监似的,搓着手贱笑道:“牛哥,看着咱俩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你就帮帮忙,带我我见一下陀爷,如何?”
“嗯……”
张二牛摸了摸兜里的钞票,半晌,他那张死板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还是你小子会来事,跟我走吧。”
“多谢!”
陈勇光大喜,连忙拉着我,拽着我一起给张二牛鞠了个躬。
我心里虽然很不爽,但表面上还是表现的很顺从。
势比人强。
该低头的时候,还是要低头的。
聚贤山庄的规模很大,我和陈勇光跟着张二牛一路往里走,越往内,安保措施越严密。
原本的康庄大道,也变成了羊肠小径。
花了半个小时,我们跟着张二牛,一路横穿整个聚贤山庄,来到了聚贤山庄的后山脚下,这才堪堪停住脚步。
眼前,仅有一处四合院,白墙青瓦,古色古香。
只是,建立在这种地方,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四合院两侧,开辟了两座菜园。
豆角,黄瓜之类的常见品种一应俱全。
扑面而来一股田园气息,看上去完全不像是曾经的黑*道老大的养老居所。
两扇红漆木门虚掩。
来到门前,两个保镖开始对我们搜身,手机之类的物件一律被扣,然后,才挥手示意我们可以进去了。
张二牛带头,推门而入。
吱呀——
一声令人牙酸的声响发出,四合院内的一切尽入眼底。
瓦房,槐树,水井。
井边,一地落叶当中,矗立着一张石桌,四把石凳。
一位鬓角泛白,瘦不拉几的驼背老头,正坦坐在石桌前,独自一人面对着眼前的象棋棋盘,皱眉沉思。
我想,这位大概就是所谓的‘陀爷’,当年的滨江一霸了吧……
“嘘。”
张二牛一脸严肃的回过头来,对我和陈勇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轻步走到老头旁边,低声细语:“陀爷……”
说完,张二牛像个孙子似的,恭恭敬敬的站在了老头身后。
而老头则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依然凝视着棋盘,看都没看我们一眼。
气氛,有些凝重。
就这样,我和陈勇光在门口站了足足有十来分钟,以至于我实在忍不住了,轻声开口道:“老陈……”
“别说话。”
陈勇光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我一眼。
“你。”
正当这时,老头忽然抬起一只手,指向了我和陈勇光:“过来,陪我下棋。”
“好。”
陈勇光面色一僵,连忙应了一声,脊背挺的笔直,抬腿正要走,可这一步还没迈出,就听老头又道:“我说的是他。”
“我?”
我挑了挑眉,心脏骤然一跳。
眼前这老头,看起来,就像是那种随时都会入土的样子,可我却深知,这老头的背景势力,远远在我无法招惹的地步。
这要是一个伺候不好,恐怕我跟陈勇光,今天就也想离开这里了……
“还愣着干什么?陀爷叫你呢。”陈勇光嘴角微微一抽,连忙给我使了个眼色。
呼……
我点点头,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走到了陀爷身边,将礼品放在一旁后,轻轻的坐在了石凳上。
“会下吗?”陀爷不咸不淡的问道,从他的语气中,听不出他的情绪如何。
“略懂。”
我清了清嗓子,开始观察起我面前的这盘残局。
黑棋只剩一车一马一将,以及三个兵,而红旗双炮两马皆在,五士兵俱齐。
这盘棋……
难。
这时,陀爷抬起头来,面色古井无波的看着我,轻道:“慢慢来,不急……”
十分钟的时间。
棋盘上的局势,我已经了熟于心。
两种走法,各不超过三步,是输是赢不过在我一念之间。
可我不敢轻举妄动。
陀爷是个狠角色。
我对他的了解,仅限于此。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老大哥喜怒不形于色,城府深的可怕,即便是相对而坐,我也猜不透他的脾性……
姜,还是老的辣。
我吞了口唾沫,第一次感觉,活了三十多年的我,在这个老头面前,竟显得有些稚嫩……
踌躇不决。
片刻,我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抹了把脸。
故作观察棋局的样子,低下头偷瞄了一眼站在我身侧的陈勇光,想让他给我出个主意。
可谁知道在这个关键时刻,这老小子竟然掉链子了!
脑袋杵的跟鸡屁股似的,别过头去,将决策权,全然交到了我手里。
你他马……
我嘴角一抽。
回过头来再看向眼前这盘残局时,霎时间,我就感觉屁股蛋子像是过了敏似的,怎么坐都刺挠……
输,还是赢?
“拱兵。”
半晌,我扯了扯干燥的嘴唇,展开攥出汗的手,动了第一步。
“嗯?”
可坐在我对面的陀爷,这个驼背老头,当即就皱起了眉头。
随即,却又舒展开来。
接着,他把我拱出去的兵,放回了原位。
“这样,就没意思了。”
看破不说破。
这是规矩。
但这个规矩在这个老头身上,就没有那么明显的约束力了。而且既然他直接说破,那就证明我刚才这一步,完全衬不上他的心意……
这局棋,输不得。
我了然,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后,抬手下出了第一步。
“将军。”
陀爷没有说话。
他只是一手按着将,一手摸着下巴沉思。
少许后,陀爷挪了将。
和我想的一样,我微微一笑,走出第二步。
陀爷拱卒。
我随之上马。
见状,陀爷刚抬起的手缓缓落下,张了张干瘪的嘴皮子,道出两个干巴巴的字:“不错。”
“承让了。”
我尴尬一笑。
陀爷点了点头,抬手一摆。
“二牛。”
闻声,站在陀爷身后的张二牛两步上前,弯腰,恭恭敬敬道:“老爷子。”
“摆棋。”
看这样子,是要再来一把?
果不其然,张二牛摆好棋之后,陀爷对我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骑虎难下。
我只能硬着头皮玩儿了。
嗒,嗒,嗒。
在场,除了呼吸之外,就只剩下了我和陀爷落子的声音,气氛一度诡异。
嗒。
“将。”
好在这局棋下到一半的时候,陀爷终于是开口了。
他静静地盯着棋盘,可那张古井无波,布满褶子的老脸,却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将……”
我呢喃一声,略做斟酌后,提子欲落。
可就在这时,陀爷似是随口的一问,却令我的胳膊僵在了半空:“前些日子,把三儿打了的人,就是你吧?”
我跟黄老三干架的事儿,陀爷已经知道了?
我攥了攥手里的马,心情凝重了起来。
这老头说的,听起来貌似是一句轻飘飘的,无关紧要的话,可这其中的玄机,从字里行间,就能够辨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