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内省外，能生产合格的砾石厂家，少说也得有几十家吧，如今是买方市场，这家不成，还有别家呀，顶多就是费用略高，但也不至于离谱，总是在正常的范围之内，相比起高速公路的利润，是完全可以承受的，无非就是少挣点呗，就这手段，既卑劣又小儿科，实在上不了台面。

这样想着，略微思忖片刻，立刻按照刘老板提供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不料却莫名其妙的碰了一鼻子灰。

第一个号码拨通后，他还跟往常一样，先是自报家门，然后便要求对方按照规格报价，可万万没想到，对方却直接拒绝了，理由是不和外省的企业做生意。

这个结果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但转念一想，也许是吃过这方面的亏吧，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见对方的态度非常坚决，于是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又拨通了第二个电话。

这次他多了个心眼，并没有自报家门，而是先说是刘老板介绍的，这招儿果然奏效，对方一听，态度很热情，爽快的报了价格，但当听说是要运往安川的时候，却忽然支吾了起来。

最后的结果是，对方用非常含糊的语言婉拒了他的合作要求。至于理由嘛没有理由，就是不想做他的生意。

我靠！这可有点意思了，看来，向北的手可能真伸到了邻省啊，不然的话，三家采石场，怎么会同时不做生意了呢？要知道，对采石企业而言，能供应高速公路，是一单非常大的生意，换在平时，对采购人员得恭敬得跟亲爹差不多，高迎低送，各种暗示，现在可好，居然连钱都不赚了。

其实，直到此时，他还没有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想当然的认为，有钱不赚是傻蛋，老子手里赚着钱，还愁花不出去吗？

快下班的时候，王洪明回电话了，他赶到了安川的老体育场，也见到了永安实业的负责人，并提出了租赁设备的想法，对方表示可以商量，但给出的报价，却是完全无法接受的。

一般情况下，省内的施工设备租赁价格基本都在每小时200300之间，一个台班八小时，一天三个台班，常年包租的话，甚至200块钱就差不多。然而，永安实业的报价竟然高达600块钱每小时，真要是以这个价钱租下来的话，一个台班就是4800块钱，施工旺季的话，设备一天工作两个台班是很正常的，一辆车，一天租金高达10000元，这简直比抢银行来得还痛快了。这还不算，人家还有附加条件，租大型设备，要搭配小车，按1比05比例，也就是说，租了两台推土机或者挖沟机，还要附带租用一辆小车，小车的价格也有点扯犊子，一天300块钱。

“我看永安实业的负责人是中午的时候忘吃药了！纯属脑袋有病。”王洪明气呼呼的说道：“真要是按这个价格的话，工程干下来，比买一台还贵！”

他没吭声，低着头想了想，冷笑着道：“这样吧，你再继续转一转，看看是否有零散的设备可租，总之，只要价格合理，能谈下来一台是一台，谈好了就先把合同签了，可以先付给5000块钱定金。”

放下电话，他起身走到窗口，点上一根烟，望着阴沉沉的天空，默默的将所有事重新梳理了一遍，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向北在安川的万方酒店宴请七家施工单位的事又浮现在脑海中，连颇具实力的大型企业都可以轻松搞定，区区一帮供货商，还不得乖乖听话呀，省内的材料商也好，设备租赁单位也罢，只要有点规模的，有谁敢跟北方集团过不去呢？

果真如此的话，还真就是个麻烦事，市政施工和管道工程不同，管道工程所有的各种物资，均是采购自全国各地，甚至还有国外进口的，而市政建设所需都是常用的建筑材料，钢筋、水泥什么的，尤其是沥青混凝土，都是必须在当地采购的，否则，运到施工现场，就成了个大驼子了。向北掌握了我的采购渠道和采购价格，一手拿大棒，一手拿钞票，瞪眼搅局，谁还敢和华阳做生意呢。

正寻思着，门被轻轻敲了几下，他也没回头，直接喊了一声进来，随即门一开，办公室王主任急匆匆走了进来。

“陈总，刚刚接到通知，二环路工程指挥部下午三点要召开一次视频电话会议，要求所有中标单位的一把手参加。”王主任说道。

“什么会这么重要，还要求一把手参加？”他嘟囔了句。王主任也没说什么，只是无奈的耸了下肩膀。

没办法，业主方的要求，是必须遵守的，时间也快到了，王主任命人将视频电话会议的设备取来，为陈曦安装和调试完毕，这才快步退了出去。

三点整，会议准时开始，工程总指挥宁宪东出现在视频画面上，和两个月前相比，这位宁财神似乎胖了些，满面红光，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

点名之后，会议很快进入了正题。

“各位老总，首先感谢你们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开这个会。我代表安川二环路工程指挥部向所有支持我们工作的施工单位致敬。”宁宪东的开场白还是很客气和得体的，不过很快便话锋一转。

“为了配合安川申报国家级旅游和宜居城市，根据市政府的要求，二环路工程的工期做了相应的调整，通知已经发下去了，想必大家也都看到了。”宁宪东继续说道：“省市两级领导非常重视这次申报，反复强调，这不仅仅是政绩问题，更关系到安川300万人民群众的生活质量，要求我们按照政治任务去对待，所以，我今天再重申一次，二环路工程必须如期竣工通车，这是铁打的规矩，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宁宪东的话铿锵有力，震得陈曦的耳膜都嗡嗡直响，赶紧将耳麦往边上挪了下，心中暗道：这货讲话的时候应该是心里没底儿，否则，开个电话会议，慢声细语的说呗，至于搞得跟喊口号似的吗！这声音，比农村的叫驴也差不多少！

不过宁宪东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心猛的一沉。

只听宁宪东缓缓说道：“为了确保工程如期竣工，指挥部将对所有中标单位的施工情况进行严格监督，在施工过程中，指挥部聘请的专家小组，每三个月对工程进度以及工程质量进行一次检查评估。评估不合格者，第一次警告并限期整改，第二次还不合格，我们有权终止合同的执行，结清工程款后，指定其他单位继续施工。”

一般来说，施工合同里都有关于合同终止和变更的条款，但在实际工作中，这种条款被触发的可能性极小，陈曦在这个行业里十多年，很少听说哪家施工单位被甲方解约，倒是经常听说施工单位由于被拖欠工程款，最后忍无可忍，一怒之下，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然而，安川二环路工程则可能是个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