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介民听罢却叹了口气,苦笑着道:“什么叫抛妻弃女,说得那么凄惨干什么?不过是两口子没过好离婚了呗,你父母的事俩我最了解,兆峰确实对婚姻不忠,但责任也不都在他,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嘛,矛盾都是一点点积累的,你不能光看最后爆发那一刻,就把责任全推到你爸一个人身上呀,而且,过日子不是搞对象,睁开眼睛就是柴米油盐那些磨叽事,日子久了,谁看谁都别扭,你和陈曦现在如胶似漆的,可没准过几年之后,也就”话说到这里,忽然感觉这个比喻不是很恰当,于是尴尬的笑了下,一本正经的又道:“行了,这件事没商量,别磨叽了,下周就办理调任手续。”说完,也不看二人,起身便朝门外走去,两人见状只好跟在后面相送,不料走了几步之后,胡介民忽然又停了下来,转回身盯着陈曦道:“别送了,咱俩目前的身份都挺特殊的,明晃晃的走出去,非遭来各种猜测和议论不可,我自己走就行,另外,最后在提醒你下,华阳是个论资排辈的地方,对你的破格使用,已经打破了干部任用的平衡,各方面说三道四的人很多,你肯定也听到过,所以,凡事要三思而行,不要脑袋一热,什么都干!你自己打脸活该倒霉,可要是让老子的颜面扫地,以后就永远不要登咱家的门了。”
“放心吧,我爱惜您的面子,甚至超过爱惜自己,绝对不会给您丢脸的。”他微笑着说了句,胡介民只是嗯了声,随即径直出了办公室。
两个人没有再送,都站在原地,半晌,顾晓妍才轻轻叹了口气,喃喃的说道:“一直以为,我会在这个地方干到退休,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说心里话,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一个风雨飘摇的企业有什么可留恋的,你去了市里,那才叫母老虎进深山老林,要大展宏图啊。”他开玩笑的说了句。
“你才是母老虎呢!”顾晓妍白了他一眼。
他则若有所思:“余道爷曾经说,我是虎年虎月虎时生人,天生是一只下山虎,如果在平阳,就应了虎落平阳被犬欺的谶语,注定一事无成,碌碌此生,要按照这个说法,我怕是真要给胡总丢脸了。”
顾晓妍却不屑的一笑:“老虎就是老虎,即便落了平阳,也不是几条狗能欺负的,余道爷的本事再大,也大不过法律,再说,今天的情况你还没看出来嘛?如果不拿出点手段,估计都未必能挺到主动请辞的那一天。”
顾晓妍所说,倒也并非危言耸听,对此他自然也很清楚,于是轻轻点了下头:“好吧,那我就比量下,看看余道爷的话到底准不准。”
“肯定不准。”顾晓妍道:“好了,不跟你扯淡了,我回项管办,把工作安排下,明天去趟省城。”
“去省城干嘛?”他惊讶的问。
顾晓妍却满脸委屈的道:“都被你们给扫地出门了,还不许我自己找个用人单位啊,我和向北都联系好了,他让我先去公司参观一下。”
他有点急了,连忙说道:“我的姑奶奶啊,你就听胡总的话不成嘛!再说,为了给你调动工作,连黄启明都亲自发话了,你总不能真放胡总的鸽子吧?”
“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三岁孩子,凭什么稀里糊涂的听别人的安排,这事你就别管了,我得赶紧回去,估计那帮少爷和少奶奶听说我辞职了,这会儿正欢呼雀跃呢,你忙自己的吧,中午见。”顾晓妍说完,扭头便往门外走去。
他迟疑了下,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顾晓妍前脚刚走,许俊雄和孙洪彬便推门进来了,还没等他说话,孙洪彬便率先笑着道:“陈总,你登基的消息,现在整个公司可都传开了,怎么样,一会儿午餐的时候,是不是给大家简单讲几句啊?也算是个就职演讲呀!”
“还是召开一次全体职工大会吧,这样比较正式。”许俊雄也建议道。
他却摆了摆手:“都不用,我现在只是临时主持工作而已,将来咋回事还不一定呢,可别搞那么隆重。到时候万一被撵下来,那该多没面子呀?再说,千头万绪的,我都不知道该从何处入手,还是等适应下再说吧。”
“这样也好。”许俊雄说道:“不过我建议下午召开个班子会,你把思路和构想大概讲一讲,我们心里也好有点数。”
这倒确实很有必要,正常情况下,新领导上任,首先要熟悉各方面的情况,把班子成员召集到一起,听听大家的介绍,应该是最快捷的了,虽说这段时间他也参与了公司的决策,但毕竟时间很短,了解的也不够全面,于是便点了下头。
没多大一会,王主任也赶了过来,张罗着要给他换办公室,却被他婉言谢绝了,商量好了开会时间,他便独自离开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正打算将纷乱的思绪整理下,手机却哇哇的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瞧,原来是小周的来电,心里不由得微微一动。
他比谁都清楚,别看大家嘴上说得漂亮,可内心到底怎么想的就不一定了,可以肯定的是,等着看他笑话的大有人在。实话实说,管理这么大的企业,他确实有点力不从心,所幸的是,可以通过火灾的事作为切入点,以点带面,只要打赢这一仗,站稳脚跟之后,一切就都好办了,可是,目前需要一个既得力又贴心的帮手了,而小周这个王八蛋倒是个合适的人选,就是不知道这小子是否靠谱啊。
说心里话,他还真没底儿。
“哥啊,我可听说个大事啊,能否跟你求证一下其真实性呢?”电话一接通,小周便笑嘻嘻的问道。
他也懒得卖关子,于是直截了当的回道:“不用求证,一切都是真实的,不过,我现在只是临时主持工作,能否站住脚还不一定呢。”
“凭啥站不住脚啊?新疆这条管线,就是你谈下来的,保守估计,至少是六七个亿的大项目啊,这贡献谁能比得了?有这个工程打底,谁敢废他妈的话啊?”小周的信心似乎比他还足:“再说,公司这帮货有什么了不起的啊,一个个跟大爷似的,整天在机关喝茶水看报纸,从下午两点开始吹牛逼扯闲淡,一直泡到五点下班,工资一分不少拿,奖金系数比我们还高,贡献不咋地,脾气还一个比一个大,我早就看不惯了。哥,这事你交给我呗,我们这帮兄弟,坚决挺你,谁敢起幺蛾子,我周强第一个跟他干到底!”
他听罢淡淡一笑:“什么干到底啊,又不是打架,你到底想说什么就痛快儿的吧,别跟我表决心了。”
小周贱兮兮的笑着道:“哥啊,我在新疆一个来月了,羊肉串也撸不动了,新疆美女也看腻了,关键是暂时也没啥事,你又正在用人之际,是不是该考虑启用我了呀,别的不说,我可是你最亲的兄弟啊,这么忠心耿耿的狗腿子你不用,留着等升值啊?”
他被这家伙给逗笑了,笑过之后,略微沉吟了下道:“现在还不成,不过你随时做好准备,一切等我消息。”
小周一听,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嬉皮笑脸的道:“哥啊,像我这样一直鞍前马后伺候的人,全公司应该是蝎子粑粑独一份吧,你能否考虑给个副经理啥的,让我也嘚瑟嘚瑟!”
“滚一边去,你要当了副经理,敢把华阳大楼给卖了,少废话,回来给我开车,不爱干的话,你就在新疆继续撸羊肉串吧。”他道:“行了,我这边还有事,挂了吧。”
“臣领旨谢恩!”小周煞有介事的来了一句。
挂断了电话,他略微想了下,打开抽屉,找出了本子和笔,一边琢磨一边写,很快拉出了一份人员名单。
其实,周强和他也代表着一个很大的群体,这部分人平均年龄在三十五岁以下,基本都是近十年进入公司的大学毕业生,整体素质和业务能力都不错,但在华阳集团,这部分人被提拔的机会却是非常小的。
胡介民也好,刘汉英也罢,只对华阳集团的子弟情有独钟,在这二位的治下,外来人员想要有所发展,说比登天还难也差不多,十多年里,也就是杨之谦、孙洪彬和顾晓妍几个人得到了提拔重用,而这三个人,虽说不是正经八百的华阳子弟,却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更重要的是,背景一个比一个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