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杯酒下肚，向北和顾兆峰的话渐渐多了，两个人学识渊博，对当下的很多社会和经济现象的评述一针见血、妙语连珠，这并不是谁都能做到的，敬佩之余，他只是专心致志的听着，听着听着，目光却渐渐被杨之谦和顾晓卉吸引了过去。

与他的沉默寡言不同，杨之谦偶尔会插上几句，这不足为怪，本来这位杨总就是名牌大学的硕士毕业，学问肯定是有的，以前在华阳集团，也动辄就是长篇大论，对企业管理和经济发展进行全方位的阐述。

陈曦发现，杨之谦每每说话的时候，顾晓卉听得都很认真，一双大眼睛里满是钦佩之情，这还不算，两个人经常窃窃私语，目光交流之时，也颇有些默契，显然关系非同一般。杨之谦则更是呵护有加，不时将距离远一点的菜夹过来，虾剥皮，蟹剥壳，伺候得有滋有味，一副大暖男的样子。

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是冷眼旁观，心中还觉得有点好笑，杨之谦和自己同岁，顾晓卉正在读研，顶多也就是二十四五的样子，两人至少差十岁，虽说这个差距倒也不算特别大，但关键是杨之谦转变得太快了呀？一个多月前，还在苦苦纠缠姐姐，可转眼就对妹妹展开了攻势，实在令人无法接受，关键是连自己都看出了端倪，顾兆峰自然也心知肚明，真不知道这位岳父大人心里是咋想的。

可是，瞧着瞧着，却隐隐的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杨之谦的舅舅罗远山，在平阳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上上下下都给几分面子，想来与李百川之间也一定交情不错，杨之谦就更不用说了，他和方远途本来走得就很近，如果不是方老板突然命赴黄泉，两个人捅捅咕咕的，鬼才知道会搞出什么新花样。而原本以为顾兆峰只是因为学识出众才被提拔上去的，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那么简单。再加上向北，一位有纯正红色血统的著名企业家，尽管岳父大人口口声声称自己是普通老百姓，可这些人凑在一起，不是权贵阶层又是什么呢？退一步讲，就算他们不是，至少也是和权贵阶层有着紧密的关联。

关键是，李百川肯定属于权贵阶层。甚至有可能就是那个幕后的大老板，随着吴迪他们侦破工作的深入，所有真相都会渐渐浮出水面，真要是那样的话，只要牵连在内的人物，恐怕都将面临灭顶之灾，而顾兆峰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是否也是这个利益集团的一部分呢？

“小陈啊，怎么不说话呢？”见他低着头沉默不语，顾兆峰问了句。

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笑着道：“你们谈都得是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我实在插不上话啊。”

一旁的顾夫人也道：“老顾啊，我也提个抗议啊，你和向北从来都是这样，只要见面就聊那些谁也听不懂的话，动不动还得辩论一番，以前我和小卉都敢怒不敢言，现在终于有人肯站出来了！我支持小陈，从现在开始，不许聊这么沉重的话题，说点轻松的！”

向北听罢，却哈哈笑着道：“嫂子，你上当了，陈曦是第一次登门，有点不太适应，所以才假装老实，其实，这小子鬼点子可多了，连我都吃了他的亏啊。”说完，转向陈曦道：“我说得对不？”

他淡淡一笑：“鬼点子都是被您给逼出来的，和您这样对手过招儿，不多长几个心眼就被踢出局了呀。”

向北听罢则连连摇头头：“心眼再多，该出局一样会出局，决定胜负最终是实力，我从来都是靠阳谋取胜，对你更是如此了，既然在安川二环路上你先胜了一局，那油气田管道这个项目，我要不扳回来的话，那岂不没面子了？”

此言一出，陈曦不由得吃了一惊，正要往下问，手机却响了。拿出来一看，是李卫国的来电，顿时感觉有点不妙，于是赶紧和众人点头示意，拿着手机，快步走到了客厅的窗口处，这才接了起来。

“老弟啊，情况有点变化啊。”电话一接通，李卫国便忧心忡忡的说道。

“怎么了，李哥？”他压低声音问了句，顾家的房子超大，倒也并不担心被人听到。

李卫国未曾开口，先是轻轻叹了口气：“我昨天夜里从新疆飞回来，今天上午去见董事长，把我在新疆沿管线的实地考察情况和你们联络站的准备工作都汇报了，董事长挺满意的，可我问明年签合同的事，他却让我先等一下，说是有些环节还要重新考虑下。”

“重新考虑......董事长没说是什么环节吗？”他连忙问了句，说完，往餐厅那边儿瞥了眼，却见向北正眉飞色舞的说着什么，心中暗想，看来向北真是要扳回一局了，果真如此，那我们可就赔了，高速公路和管道建设相比，利润率要低很多......

“董事长没说，这种事我是不能多问的，问多了会引起反感。”李卫国道：“董事长做事向来认真，他要变动的事，肯定是有非常充分的理由，别看我是大洋燃气的总经理，但这种情况，甚至连建议都不能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能理解李卫国的苦衷，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么个位置，现在立足未稳，生怕说话做事不慎引来李长江的不满，自然要加倍小心。

“我能理解的，李哥。”他小声说道。

李卫国叹了口气：“这个事吧，其实也怪你们，这么长时间，跟进的态度始终不是很积极，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这年头，合同不签下来，一切都是白扯，这个道理难道还用我说吗？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了，对了，你最近在忙啥呢？”

“我在省城开会。”他不由得苦笑：“你就别埋怨了，这不是快年底了吗，公司那边本来计划是等过了年就要全面铺开的。”

李卫国听罢，无奈的一笑：“你们那破公司啊，一天到晚除了开会就是开会，可光开会却不见解决实际问题，纯粹的官僚作风，真是没办法了，这样吧，你晚上抽时间给董事长挂个电话，可以旁敲侧击的问一下，不过千万别说漏了啊。”

他嗯了一声。李卫国略微沉吟了片刻又道：“据我分析，如果工程上有变动的话，很有可能跟北方建设集团有关，他们的那个向总最近一直跟董事长在一起，两个人去了趟中亚，回来之后又一起去北京呆了一个多礼拜，关系很密切，你要是有条件的话，可以侧面了解一下，看看北方集团最近有什么动作，这样可以有的放矢。”

“还真让你说对了，我正跟这个向北在一起吃饭呢，他这个人傲得很，话里话外已经露出来了。”他将身子往窗口靠了靠，紧贴着听筒低声说道。

“那就对了，别看他咋呼的欢，但北方集团有个最大的短板，他们的管道公司刚刚成立，不管财力多雄厚，但施工队伍的整体素质，不是靠钱堆出来的，董事长对这个项目很重视，你要多在这方面做文章。”李卫国叮嘱道。

“放心吧，先不聊了。”他道。

低这头回到了餐桌旁，顾兆峰见了，关切的问道：“怎么，是有什么事吗？”

他微笑着摇了下头，还没等坐下，坐在对面的杨之谦举着酒杯站了起来，笑吟吟的说道：“陈曦啊，咱们是不是该喝一个啊？”

他略微想了下，眼珠一转，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