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听罢，狡黠的一笑：“你们俩的缺点都非常突出，怎么样，想听听我对你们的分析吗？”

“想啊，说来听听。”顾晓妍笑着道。

向北却卖起了关子：“想听可以，但必须是在你们起义之后，否则，这也算是商业机密哦，不能轻易透露的。”

陈曦对别人如何评价自己并不感兴趣，在他看来，别人怎么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怎么看别人。不过顾晓妍刚刚的态度倒是令他有点惊讶，质询着瞥了眼，却被顾晓妍在下面踢了一脚，于是也就只好作罢了。

之后的话题渐渐扯到了油气田管道项目上，向北倒也不避讳，坦然承认了还在积极争取中，至于最终结果如何，还要看李长江如何选择。

“这个项目我的胜算不大，但北方集团管道公司刚刚成立，安川分公司又有李长江股份，你们占点优势很正常，但两年之后怎么样就不好说了，不客气的讲，安川公司属于天生的畸形儿，外表看起来是一个正规的股份制公司，可实际上搞得还是国企那一套，从人事管理到待遇分配，都存在很多隐患和问题，而且，这些都是你根本无法解决的，时间一长，矛盾暴露出来，光是内耗就够你们忙活的了。”无论什么时候，向北总是充满了自信，陈曦不得不承认有道理，别的不说，就说工资待遇这一块吧，卢宁的待遇目前最高，如果光计算工资的话，其年薪甚至高于刘汉英，而这是他顶着巨大压力确认下来的，至于他和方姐以及小周几个，现在还是按照公司的工资标准开资，只是补助普遍提高了一个档，如果真要是按照当初胡介民承诺的，年底分红，也来个年薪过百万，集团公司那边立刻就得炸了庙，人脑袋都能打出狗脑袋来。

见他沉默不语，向北则得意的一笑：“好好考虑下吧，老弟，北方集团的大门，永远为我的对手敞开，其实，包括康铭辉，要是有一天他不在市政二公司了，来我北方建设集团，绝对是第一副总经理的待遇。”

接下来的话题就更轻松了，向北又讲了此番前往中亚五国的一些见闻，谈笑风生，丝毫不像彼此之间有什么芥蒂的样子。

这顿饭大概吃了两个小时，临分手之际，向北握着陈曦的手，忽然语重心长的说道：“小陈啊，我想送你一句话。”

他连忙说道：“那太好了，我洗耳恭听。”

“远离政治，踏实做人。”向北缓缓说道，他愣住了，思忖片刻，试探着问道：“向总，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向北却淡淡一笑：“解释不了，有些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我喜欢你的率真和勇气，所以才送你这句话，也可以说是提醒你吧，听得进去就听，听不进去，只当是耳旁风也无所谓。”

他怔怔的点了下头，心中却满是疑惑，不知道向北为啥会突然送了这八个字。

在回去的路上，吴迪来了个电话，说是车子已经勘察过了，打发人给送回了公司，车钥匙放在门卫。两人赶回了机关大院，上车之前，他先打开后备箱，见三个大袋子还在，只是有一个的位置比较靠外，于是吃力的挪动了下，一不小心，袋子口突然开了，成捆的大钞哗啦下涌了出来，那情景真是触目惊心。于是赶紧把后备箱关上了，扭头看了眼顾晓妍，发现也是一脸无奈的苦笑。

“对了，刚才你为啥说要考虑向北的邀请呢？难道你真打算跳槽去北方建设集团？”他问了句。

顾晓妍轻轻叹了口气：“不是我去，是你去。”

“我去？”他惊讶的问了句：“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去北方建设集团？”顾晓妍却白了他一眼，笑着道：“让你去，自然有让你去的道理，走吧，咱俩回家再说。”

等回到了家，洗漱过后，二人盘腿坐在了沙发上，顾晓妍才将其中的原委说了出来。

原来，自从当上了项管办主任，顾晓妍等于进入了公司的核心管理层，对华阳集团的经营状况有了全面的掌握，深知公司所面临的状况确实不容乐观，像陈曦这样年富力强的技术骨干和管理人才，如果有合适的单位，出去闯荡一番，实在是个不错的选择。当然，这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昨天，陈曦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了句，什么都是你买的，那我的家庭地位何在？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不知道为什么，顾晓妍的心里突然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其实，顾晓妍的母亲就是很强势的女人，当年的顾兆峰与如今的陈曦也颇有几分相似之处。顾兆峰抛妻弃女的理由之一便是没有家庭地位，在田家被人瞧不起，尽管田家人都矢口否认，但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她还是对父母这段惨痛的婚姻有了一个客观和理智的评价。

田家对顾兆峰虽说没有瞧不起，但轻慢肯定是有的，偏偏赶上顾兆峰又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男人，迫于各种原因，只能忍了，而当他具备了一定社会和经济地位，又有一个肯仰视他的女人出现之时，一切便再也不可收拾了。

她不想让母亲的悲剧在自己身上重演，可偏偏走得又是母亲的老路，所以，必须有所改变。而向北的邀请，正好可以满足一切要求。

让陈曦跳槽去北方建设集团，收入会大幅度提高，七位数的年薪，各种福利和补贴，再加上年底的分红，一年下来，几百万不成问题，而以陈曦目前的能力，是完全可以胜任的，这样一来，既解决了家庭经济地位的问题，又可以大幅度提高二人的收入，别的不说，至少那栋海景大别墅肯定没问题了。

“不能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顾晓妍笑着道：“咱俩都在华阳，一旦将来公司效益不好，收入会锐减，当然，真要有那一天，我们也不至于下岗没工作，但是未雨绸缪总是对的吧。趁着现在的热乎劲，还可以跟向北好好谈谈条件，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和发展空间，你说对不对？”

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陈曦还真有点动心了。略微沉吟了片刻，他皱着眉头问道：“公司现在的情况真的很糟糕吗？”

“还不能说糟糕，但是不容乐观。关键是机构过于庞大，效率又很低，想要有所转变，但各方面互相掣肘，阻力太大，别的不说，前一段，公司决定分流一部分职工，把类似焊培中心和文化活动中心这样的机构和主业剥离开，结果方案递到国资委，就被以不利于稳定团结的大好局面为由给驳回来了，目前公司非生产经营性的部门有二十多个，员工将近千人，这些人基本创造不出任何价值，却每年消耗上亿的资金，当然，相关部门也有难处，华阳这艘大船，只要不到最后时刻，是无法抛弃任何一个成员的，但这样下去，这艘船只能搁浅，而且会越陷越深，再也无力远航了。”

顾晓妍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有些暗淡，陈曦很少见她有如此的神态，惊讶之余，也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