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有人过来打招呼,有的喊三哥,也有喊三大爷或者三爷的,他也都一一点头,丝毫没有黑老大的戾气。
进了办公室,二人落座,有人奉上茶水,三哥喝了一口,这才微笑着问道:“怎么样,我这个公司不错吧?不是跟你吹,安川市农机公司,都没有我这儿东西全。”
陈曦不由得肃然起敬,赶紧说道:“确实挺正规的,这么大的买卖,一年销售额得上千万了吧。”
三哥点了点头:“是啊,去年销售额突破一千万了,我们这里距离市区很近,交通也便利,价格又便宜,所以不少其他乡镇的,也都到我这儿来买东西。看门前那拖拉机了吗,我们公司可是地区的总代理啊。”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陈曦好奇的问道。
“生意人啊。”三哥笑着道,说完,将一张名片递了过来,他接过来一瞧,只见名片上写着:安川市天宇农机销售服务公司、安川市天宇金融服务公司总经理:谢天宇。再往下瞧,另一个头衔更让他大惑不解。这位谢天宇,居然还是安川市残疾人协会的秘书长。
“你咋还成了残疾人协会的秘书长了呢?”他愣愣的问道。
谢天宇却哈哈一笑,伸出自己的左手道:“我就是残疾人啊。”陈曦这才发现,他的左手食指、中指都少了两节,看着都感觉很揪心。
“我可是有残疾证的,二级伤残。”谢天宇笑道。
陈曦彻底的傻眼了,在正黄旗村的时候,他认为这个三哥一定是个江湖大佬,甚至可能有黑道背景,毕竟在放高利贷嘛,到了镇上,一见这家公司,却又发现应该是个成功的企业家,可万万没想道,竟然还是为身残志坚的人士,这中间的反差,实在有些令人难以接受。莫非又是个方远途般的人物?跟市里的某位实权派沾亲带故,属于黑白通吃类型的?
“你一定认为我是个黑老大吧?”谢天宇笑眯眯的道,说完,微微耸了下肩膀,又道:“我自己也感觉有点像,没办法,我也不想这样,可是,让我整天穿的西装革履的,又不舒服,再说,穿得人模狗样的,咋跟农民做生意呀?”
“可是......你放贷的事,好像是非法的吧?”他笑着问了一句。
谢天宇却不以为然:“你说的事,在我们这里叫放喜儿,我做了快二十多年了,说是非法高利贷也可以,但在我看来,这民间金融也解决了很多乡镇企业,尤其是农业养殖户的大问题啊,你指望他们去银行申请贷款,一来太麻烦了,再则,即便申请了,银行也未必肯贷,但在我这里可以啊,只要通过了我的考察,甚至无须任何抵押,就可以把钱借给你,凭的就是我的眼光和你的信誉!”
话刚说到这里,门突然被轻轻敲了几下,随后一个男人探头进来道:“三哥,二宝带回来了。”
“先把他看好了,多加点小心,这小子属耗子的,顺着下水道都能跑了。”谢天宇命令道,那男人应了一声,关门出去了。
谢天宇喝了口茶,这才将二宝借钱的事详细说了下,陈曦听完,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原来,“放喜儿”也分很多种,在市里有很多正规的专业金融机构也在做类似业务,只不过一般需要有房产或者大宗财产做抵押,利率一般在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之间,借期不超过一年,还不上的话,房产就易手了,虽然打着民间金融的旗号,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高利贷。
还有就是出入于赌窟和酒吧之类的场所,专门借钱给输红眼的赌徒和没钱买粉的瘾君子,借据上写明借款一万,实际上只给你六千甚至五千,无需任何抵押,只要看一眼身份证即可。如果你还不上的话,人家也不找你,直接去法院起诉,当然,这里面是有勾结的,法院审判之后,不还钱就会司法拘留,然后,就算当事人没钱,亲戚朋友也得拿钱把窟窿给堵上,毕竟钱一般不多,基本都在两万以内,但利润却高达百分之五十,这是货真价实的高利贷,干这个的基本都是些社会闲散人员,而且有黑道背景。
而谢天宇做的却是另外一种,他放贷的对象基本都是农民,以农业养殖户为主,偶尔也有个人。月利率在百分之十左右,也无需抵押,只凭一张借条便可放款,用他的话说,信誉比什么都管用。
“借钱给二宝,纯属他妈的意外,那天我喝多了,这小子找上门来,说是想好好过日子,明年盖几个大棚种菜,其实,我知道他很有可能胡说八道,但不怎么就心血来潮了,真就借给他两万块钱,结果可好,他拿着钱就没影了,快两年了,我只去过他家一次,算是给足了乡亲的面子了。直到昨天晚上,我的人在市里才把这小子抓住,当然少不了收拾他一顿,结果他说,他媳妇有个相好的,是一个平阳公司的领导,可以去找这个人要钱,这不,今天就押着他去找你了。”
陈曦听罢,一时无语,从直觉上判断,谢天宇说得应该是真话,两万块钱一拿,人就没影了,换成谁也不能干,何况这位谢三哥,从事这个行业已经有二十多年了,肯定是有些手段的,焉能吃这个哑巴亏。
见他不吭声,谢天宇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道:“还有,你知道今天为啥把你叫到公司来坐吗?”
陈曦一愣,微微摇了摇头。
谢天宇却笑道:“我自幼酷爱武术,练了半辈子八极拳,你一动手,我一看那铁山靠的功夫,就知道你是练八极拳出身,所以,才当机立断叫停了,咱们东北地区的八极拳,都是民国时期的刘远樵先生传下来的,一脉相承啊,省内的高手我基本都认识,不知道你是跟谁学的呀?”
说起散打和搏击,陈曦的话自然多了些,等细细一论才知道,原来,当年教自己散打的那位体育老师,竟然与谢天宇师出同门,是正经八百的亲师兄弟关系,这倒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看来,我得喊你三大爷了。”陈曦笑着道。
“天下八极是一家啊。”谢天宇道:“我自幼练拳,现在年纪大了,其实已经荒废了很多,真要动起手来,恐怕是打不过你的,但要倒退十年的话,你就未必是对手了。”
所谓“拳怕少壮”,谢天宇的这番话倒也实在,陈曦连连点头,少不了也称赞了他一通。
谢天宇习武多年,在安川市内还开有一家拳馆,门下的弟子众多,在安川市的武术界,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两个人越聊越投缘,陈曦将自己和韩莉之间是如何认识的事说了,又谈到了在安川的工作,为了满足虚荣心,同时也让谢天宇更加高看自己,他还特意将公司要在安川设立办事处的事讲了,谢天宇听罢,果然更加热情,不知不觉之间,天渐渐的黑了。
“三大爷,咱俩聊了半天了,可二宝的事到底咋办啊,总不能任由着他胡闹下去啊,我倒不是怕他,关键是跟个疯狗似的到处乱咬,影响实在太坏了。”陈曦挠着头道。
谢天宇嘿嘿一笑:“要不,我看这样吧,既然他自己都把绿帽子扣在脑袋上了,那还客气什么啊,成全他不就完了吗?其实,他那媳妇小模样挺漂亮的啊,为了你不受冤枉,都宁肯卖房了,也算是有情有义,你索性把她收了,当个小情人一养,吃惯了城里的生猛海鲜,换个口味,品品农村的小鸡炖蘑菇,也是不错的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