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方晟目光依次扫过市局班子成员,板着脸道,“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金宽案件是我烧的第一把火,谁让我烧不成,我就烧他,各位听明白了吗?”
感受到话里寒光般的杀意,戈亚南等人不约而同打个寒噤,齐声道“明白!”
这时打电话的党组成员进来,报告说110那边是金宽报的警,今晚治安大队这边正好是吉荣山值班,考虑到金宽强调前面两辆110警车遇袭,性质比较严重,110指挥中心要求值班队长亲自率队,因此是合理的。
方晟不置可否,沉吟片刻说“希望尽快听到市局的好消息,各位去忙吧……对了,请通知区局盖标同志为首的班子成员明早九点全体到我办公室!”
戈亚南又是一凛,点点头说“好,我马上通知。”
当晚梁小郑临时住在肖冬的宿舍,从知道方晟是书计一刻起,他心头——并非如外界所想兴奋、激动、满脑子终于出头之感,而是充满了忐忑和惊惶。
作为从京都毕业出来的新一代大学生,自身阅历加上梁小郑对体制的残酷和深遂有很深的了解,懂得透过现象看本质,对领导干部特别是级别高的一言一行要格外仔细地琢磨。
他最担心的是自己被利用,处处拿作枪使,到头来没了剩余价值后便被抛弃,落得悲惨的下场。
这不是杞人忧天,现实当中很多活生生的例子。
晚上好久都睡不着,半含半露对肖冬说了自己的心思。
肖冬笑笑,道如果方书计仅仅想利用此事做文章大可不必冒险带你回来,拉面店里的冲突、对话都有录音,要不要你这个人证无所谓,对吧?再告诉你,方书计脑子里的想法谁都猜不透,但前提是绝对不可能坑好人,如果想通这一点,希望你睡个好觉。
其实夜里辗转反侧睡不着的是区局全体成员,特别是盖标,到处打电话直到凌晨两点多钟,悬在嗓子眼的心始终静不下来。
为什么?他们很恐慌。
方晟是什么人,来之前渚泉官场都打听过了,那是一尊见神杀神、所到之处遍地哀嚎的强悍人物。
这家伙不仅坑同僚、查下级,连上级都敢碰怼,黄树尚昭就被他霸气外侧的招数弄得没脾气。
关于方晟昨晚说的新官上任要烧火,逮谁烧谁的话盖标也听说了,不单如此,小道消息指市局为防止区局班子成员再出现潜逃事件,已秘密派人在住宅附近监视。
当然这点麻烦难不倒盖标,如果真想逃的话。
他反复征求各方意见、打探各路消息的原因就在于委实难下决心明天上午的鸿门宴到底去不去?
去,有被当场拿下杀一儆百的风险,这几年眼里只有集团而无视区丨党丨委正府和市局领导,是到了报应的时候了;
不去,等于自动放弃区局局长这顶乌纱帽,当然凭借集团那棵大树未必混不下去,不过改制啊改制,改制也置于姓方的领导之下,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上午八点二十分,固建区局班子成员在单位集合乘车前往,看得出大家昨晚都没睡好,个个印堂发暗、眼神焕散无光,见了面点点头就算打过招呼,远不是平时嘻嘻哈哈开些七荤八素的玩笑。
状态最差的要数金兆明,一米八的大高个儿仿佛一夜间缩掉二三十厘米,上车后默不作声蜷到最后一排全程没说一个字。
夜里排查下来,全固建都知道金宽逃亡前与金兆明通过电话,剧本不用多想就推算得到
金宽慌里慌张告诉父亲找梁小郑算账时被新任书计撞到了,而且坐旁边听明白事情真相,很可能要下令抓捕自己。
金兆明——大概所有父亲的第一反应就是儿子不能被抓,况且顶包工作的事调查起来很简单,势必牵连当初出手相助的很多热心人,后果不堪设想,当即要求金宽逃亡。
方晟,这位作风强悍的书计会拿金兆明开刀吗?
车子驶入市府大院,一行人特意在车里等了七八分钟才出去,八点五十分在肖冬指引下步入小会议室,进去后心里稍安,原来市正法委书计关友云和副市长兼市局局长戈亚南都在。
场面上讲,盖标与他俩都是老熟人,也喝过酒、打过牌,属于体制内常见的酒友。
盖标虽然是集团总部中层干部,但明确其享受副厅待遇,所以他的行政级别兼不过是副处级区局局长很委屈,事实上与区主要领导都平起平坐。
不单系统,区里每个系统都是如此。
正因为集团干部兼区相关部门领导都有“屈就”的心理,在他们眼里不过借此占个行政编制,从心眼里没当回事儿,直到脱钩和改制工作正式启动还满腹牢骚,凭咱们的级别难道就窝在区里?
难道不能到市里谋取更好的位置?这也是集团方面一直与省市两级较劲的暗流,多少对固建种种乱象起到火上烧油的作用。
九点整,方晟准时走进小会议室,同时满脸严肃,嘴唇抿得很紧,眼神凌厉霸气,刚坐下就问
“抓捕工作有没有进展?”
戈亚南微微欠了身子,道“报告方书计,全市清查搜捕工作到八点半时还没有进展;线索排查方面,昨晚接犯罪嫌疑人的那辆黑色别克已经找到了,被扔在城北市郊小区后面,该小区已被警方封锁展开排查;专案组认为犯罪嫌疑人藏匿于小区的可能性不大,更有可能的是有车事先潜伏在附近予以接力,目前排查工作仍在继续。”
“小区附近有没有检查站、交通卡口?碰到车牌被遮挡的可疑车辆为什么不重点排查?责任人有哪些?回头要有详细报告!”方晟皱眉道。
昨晚在书计面前吃了瘪子后戈亚南已经适应他的风格,早有准备道“是这样的方书计,经查驾驶黑色别克的是区治安大队民警步兵,昨夜协助犯罪嫌疑人潜逃时一路慌称执行任务……对了,昨晚犯罪嫌疑人逃亡前最后一个电话就是打给步兵。”
方晟缓缓道“今天坐这里的都是区局领导,可以明说犯罪嫌疑人名字。”
戈亚南飞快地瞟了金兆明半眼,简洁得不能再简洁“他叫金宽。”
几乎同时金兆明如同弹簧似的跳起来,垂着头说“报告方书计,金宽是我的儿子,昨晚他干了违法乱纪的事理应受到法律制裁,我拥护市局抓捕的决定并愿意配合调查。”
方晟冷冷看着他,道“金宽逃亡前与你通过电话?”
“是,他说他闯祸了,问我怎么办?我劝他自首,他没说什么就把电话挂掉,之后再打一直联系不上。”金兆明按酝酿好的腹稿答道。
方晟语气更冰冷“金宽顶包梁小郑上班,事先也没得到你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