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苗书记了解矛盾所在，”耿大同如释重负道，“医院承担不起，财政肯定也吃不消。中午初步摸底，就以三院计算，三年来接种儿童5000多人，全面体检的话按每人800元计算，单三院就需要400万元，还不包括往来车程费、接待费和餐费；倘若覆盖全市，那……后果不堪设想！”

茅少峰道：“不敢想也要想，一味捂盖子掩盖矛盾只会造成更大的矛盾！譬如说市里不肯孩子们检查身体，万一隔个两三年有孩子得了白血病等绝症，跑到市委大院闹事，把病因归咎于国产疫苗怎么办？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最好有个结论，家长要求检查，不管省城还是绵兰，反正让孩子们去了，有检查报告并让家长签字，疫苗事件就算了结。否则，后患无穷！”

“有什么后患？哪个人敢保证一辈子不得病？”慕达不以为然。

林枫道：“但有疫苗的把柄捏在家长手里，就是定时丨炸丨弹。”

“谁诉讼谁举证，有本事拿出国产疫苗导致生病的证据！”成槿芳开始无理取闹了。

苗彰荣皱皱眉头，转向方晟问：“方市长什么看法？”

从接到沈高电话起，苗彰荣是动了杀心，准备拿卫生系统开刀，杀一批、打一批！

然而听了本土派的意见，苗彰荣又动摇起来。

说话听音，苗彰荣很清楚本土派的潜台词：张荣自杀事件造成的负面影响太大，导致吴郁明黯然离开；疫苗事件闹成这样已经够严重了，若再曝出卫生系统从根子烂掉的丑闻，自己身为班长恐怕也难以向各方交待。

左思右想不如把难题交给方晟，论时间论责任，第一个挨板子的应该是市长！

方晟笑了笑，环顾众常委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关系，我们的领导班子就是在这种惊涛骇浪中成长起来。言归正传，目前疫苗事件存在两个争议，一是查到什么范围，一是是否为接种国产疫苗的孩子全面检查买单，依我看两个问题实质能合并成一个问题。”

“呃，风马牛不相及啊，怎么合并？”见方晟停顿，其他常委虽然没听明白却安如泰山，成槿芳忍不住跳出来问。

方晟又笑。

他觉得成槿芳也有过人之处，那就是不懂就问，从来不顾忌丢面子或是失掉领导架子。

“不管有没有行政、刑事处罚，市委市正府都将组织受害家长集体对责任人进行民事诉讼，要求经济赔偿，赔偿款除了弥补进口疫苗与国产疫苗差价，主要用于孩子们全身检查，在此之前财政可以代垫。为规范检查活动，必须由卫生局牵头组织到市里指定医院。常委们觉得怎样？”

多年之后华叶柳仍清晰记得方晟说完这段话后常委们的表情，那真叫精彩之极。

为什么看似一团乱麻的问题，在方晟手里总能被理得清清楚楚、有板有眼，提出的解决思路总那么出人意料又顺理成章？

隔了会儿，房朝阳率先表态：“责任人被追究经济赔偿，那么市里可以答应家长们关于全面检查的诉求；至于是不是假一赔十，常委会说了不算，要由法院判决。”

韦升宏还在纠结查处力度，道：“其实钱不是问题，关键在于掀的盖子有多大，方市长怎么看？”

方晟从容道：“查，必须查得明明白白，市委市正府要掌握第一手资料；处，怎么处分要慎重斟酌，主要分两个层面，凡涉及疫苗事件的责任人都得揪出来，一个不能少；其它方面的问题逐步进行，这两个月整治手术刀问题，那两个月狠抓红包问题，再过阵子处理药品回扣问题，总之最终要把存在问题都解决掉，又不能动静太大，这叫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

经他生动灵活地比喻，常委们发出轻快的笑声，笑声中苗彰荣顺势拍板：

“通知调查组认真细致地调查，同时注意保密，各组之间不要通气，材料交到市统一汇总；卫生局着手组织三院第一批受害儿童去绵兰市一院全面体检，让老百姓看到市里解决问题的诚意。散会！”

11月底，国务委员濮伟文率领的贸易谈判团队经历四个月艰苦卓绝的较量，与美方代表在新加坡达成一揽子协定，史称“狮城协议”。

协议内容达200多页，引人注目的主要有三点：一是全面放开内地银行业，给予境外金融投资者以国民待遇，监管机构不得限制业务项目和业务种类；二是全面放开内地汽车业，实现税率公平化待遇，即取消境外汽车入关时高昂的进口税；三是加大对美方农产品采购，中方承诺以每年不低于百分之三十的增幅连增三年，之后五年内每年增幅不低于百分之十五。

协议没有过渡期，所有条款从明年1月1日起正式实施！

消息传开，国内舆论大哗！

一时间濮伟文等谈判人员被骂成“千古罪人”、“卖国贼”、“舔美族”等，还有更难听的抨击之辞。

内地、香港、台湾股市应声大跌，创造了连续三天千股跌停的奇观，特别是银行股、汽车股和农业股，市场信心降到冰点。

尽管元旦期间主流舆论开始启动正面宣传引导作用，分析协议对内地产业结构调整、企业良性发展和行业自身优化的中长线好处，指出改革的阵痛在所难免，但内地经济融入世界产业链势在必行，唯有甩掉包袱轻装简行，不断提升核心竞争力来适应新形势。

很快网络出现反扑言论。

有人说我们背着包袱虽然累了点，但很快乐，为什么不继续快乐下去？

有人说中国市场这么大，完全能消化庞大的产能，为什么放开国门让老外闯进来分肥？

还有人说拿金融、汽车和农产品能换得什么？美国人胃口会越来越大，最终整个市场都将被吞噬！

意识形态混乱直接表现在市场方面，元旦过后银行等股票继续跌停，没完没了的跌停让人绝望，没人知道哪里是底部。

汽车市场进入寒冬模式。消费者是现实的，嘴里嚷着爱国，却不约而同暂停买车计划，等质量更好、价格又便宜的进口车投放市场。

农产品……往常元旦到春节期间是各级经销商大发横财的时刻，今年刚开市就跌价，原因是满载价廉物美美国农庄的产品即将登陆，赶紧压低价格能跑多少是多少！

没等到春节，擅长长远规划的银行业已着手准备“冬眠计划”：撤并网点、裁减人员、收缩规模。

一些偏远信息不畅的地区，突然传出“银行要倒闭”的谣言，然后如龙卷风般迅速习卷附近城市，饶是相关部门应对及时、扑救措施果断有力，还是造成一场不大不小的区域性挤兑风潮。

对一个国家、一个正府、整个金融行业来说，挤兑风潮是最危险、最可怕的，轻则银行大面积倒闭破产，重则发生民变、政权被颠覆！

为何这么说呢？

举例来讲，某银行吸收公众存款100亿元，以人民银行规定的百分之七十存贷比例计算，假设贷款为70亿元；再除去固定资产投资、长期投资、股权投资、缴存人行保险金等约百分之二十，那么实际上用于日常兑付的现金和银票等只有百分之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