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白剑又骑一破自行车来,警告李思城这是最后一次,如不给,加倍罚。李思城左右为难,便说:“白大哥,杨总下午就回来。这样吧,我看你公正廉洁,不像其他部门的那些人,黑。我愿与你交个朋友。”白剑在局里其实一直被人瞧不起,今天听了李思城的赞美,心下高兴,但仍板着面孔说:“你别跟我来这一套,不灵。今天我是非拿到钱不可!”李思城说:“放心,下午杨总回来签字就给支票。这样吧,你也别回去了,咱到外面兜兜风,下午再回来。你成天忙,没功夫休息,今儿我们就溜达溜达。”那白剑犹豫不决。李思城极力劝说,终于答允,但又约定:不准吃请。李思城一喜,让他稍坐,便到财务室给杨总打了个电话,告诉他的计划。杨总大声叫好,同意李思城取现金5000元。回,李思城让司机把饭店的小车开出来,扶白剑上了车,径直往附近的“红粉佳人”去。
“红粉佳人”是集餐饮娱乐为一体的高级娱乐场所。一进门,李思城就说:“白大哥,这里的经理我认识,就当兄弟陪你玩玩,洗个桑拿就回。”白剑犹豫。可怜他以前在郊区,根本没洗过桑拿浴,很有好奇心,便说:“洗完出来啊,别把正事耽误了。”李思城请他入内,自己也脱了衣服。那白剑居然面露自卑神色,见李思城干什么,自己也干什么。二人先洗淋浴,李思城再把他领进蒸汽浴间,对着火山石猛浇了瓢水,顿时气浪蒸得白剑骨头酥软,小声呻吟,像捧了个烫山芋。李思城忽站起,说要上厕所。扔下白剑,奔了出来,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便去找经理,递了张名片,说:“向平的朋友。”那肥猪似的女经理就色迷迷地笑,招呼了一大群小姐过来。李思城挑了两个性感的小姐,一人手里塞了500元小费,说:“待会儿,从桑拿间出来那位穿蓝色羊毛衫、白球鞋的那位,麻烦你们一定要把他办了。办好了,一人再给500元。”俩小姐兴奋地叫,挺着**顶了李思城一下,说:“老板唉,放心。你们刚进来我们就看清了,不会错。”李思城又给经理交待几句,付了钱,便出门坐车里吸烟。
那白剑在里头快蒸熟了,始终不见李思城,忍不住出来穿好衣服。刚出门,上来两个半裸的小姐,一边一个架着他。刚“热”完身的他哪见过这阵势?想推,被那软绵绵的身体弄得头昏脑胀,那贴在身上的丨乳丨房顶得他直上云宵,腾云驾雾一般。俩小姐不待他反应,把他架进一个包间,锁死了门,扒了他的衣服……
40分钟以后,瘦弱的白剑步履踉跄地从包间出来,几乎站不稳了。李思城迎上去,一把捉住他的手,轻轻地把他扶进车里。白剑默不作声,李思城也不说话。到了蓝月亮门口,李思城停车,把3000元现金和那张九万五千元的单据塞在他的手里,说:“白大哥,你就帮忙喽!”那白剑差点哭出声来,说:“兄弟,你……你不知道,局里有任务的……完不成,我……我无法交差。”李思城突然冷下脸孔,说:“那你自己琢磨吧。是啊,你要交差。可是,我们一个小饭店,就罚近十万,我们怎么活?你就在别的饭店平衡一下吧!我不送了,有事找我。”那白剑一把抓住他的手,说:“这3000元我不敢要。”李思城说:“帮了这个忙,就有3000元是你的;不帮,你一分钱也没有。而且,今天在红粉佳人的事没人逼你,你看着办吧!”白剑脸如死灰,收了钱和单据,下车一颤一晃地走了。
李思城回到办公室,一连抽了三支烟,脑子里混沌一团。
第二百二十二章马威的变化
霓虹灯的光线柔和得像美妇的媚眼。射散了寒流,射得大街小巷昏昏欲眠。都市的脉络被这种懒人的抚摸变得呼吸柔畅,进入休眠状态。都市的睡眠在街灯由白变黄的那一刻开始。
马威站在二环路边,看山洪一样迟缓涌动的车辆在目光里晃过去。车流多么像鸭群呵,各种颜色的鸭子一个接一个向前移动。红绿灯像赶鸭人手中的指挥竿:一挡,前一排的鸭便停下来,后面的鸭子“嘎嘎”两声,把头抵在前面那只鸭的屁股后面,顿时后面也有鸭头抵过来;一挥,前排的鸭“嘎嘎”欢叫,差不多是展翅飞翔,顿觉两旁风声呼呼……倘若谁一个急刹车,后面那辆车会毫不含糊地撞上来。哗啦,嘎巴,撞得支离破碎。马威真希望能看见撞车的场面。车主痛苦,但观众过瘾。喜欢围观的北京人,绝不会错过这种难得的机会——叫你丫牛逼!有车!开车的人一脚踩在医院,一脚踩在法院,知道不?还是步行安全,只要过斑马线时小心,一般不会飞来横祸。注意安全,过马路左右看,多长只眼睛,看车……大人们在孩子出门时都要叮嘱。谁知道这孩子将来是个啥?科学家?老板、局级干部?中央委员?很难说。但不小心撞死了,什么也不是!
马威在部队开了几年车,把别人发懵的北京城摸得贼透。王府井大栅栏公主坟中关村亮马桥……只要领导开个口,马威的心上便像电视上的特写镜头一样,那平时龟缩成一个小点的市区地图一下放大展开,被指定的地点像沙盘上的指示灯嗒嗒地闪了两下,从三环还是二环是从长安街还是抄小胡同,他在一秒种之内已选好路线,脑子里仿佛装了个卫星定位系统。一踩油门,挂着军牌的车如离弦之箭,如入无人之境;即使违章,那正欲发作的交警看了一眼红字当头的车牌,一闭眼就放了。在师部医院开吉普车那阵,马威拉的是大校院长。肩牌怪吓人,其实还得给后勤部卫生科的中校科长打敬礼,怪没劲。后来调到师部跟了副参谋长孟中魂,开了桑塔纳,车内设了警报,横冲直撞,搞得行人驻足观看,普通车辆纷纷退让,红灯闯了一个又一个。马威心里那个畅快哟,觉得北京城在桑塔纳的四个轮子下只有巴掌那么大!首长的司机,顶半个干部。下部队检查,首长吃啥他吃啥,除了不能喝酒,其他待遇相同。由于长期跟在首长身边,掌握了不少秘密情况。首长给更高级的首长送礼品拜年,首长同某某军医眉来眼去私交不错,首长喝高了高声大骂平时亲如兄弟的师长政委参谋长主任……司机全知道。但聪明的司机绝不会说,让这些秘密馊在肚子里,最好和乱七八糟的记忆一起被时间排泄掉。检验这个司机是否聪明的标准是:你跟这位首长有多长时间?被经常调动的司机,通常只能退伍,组织上绝不会考虑让你改转志愿兵继续为首长服务,最多让你到汽车连开解放牌大卡车,拉军用物资,到年底滚蛋。
马威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他却是一个聪明绝顶的好司机,从来不谈论首长的私事,装成傻呵呵的样儿。有的兵骂他装孙子。他心里有谱。孙子可爱还是老子可爱?所以他开车几年来,一直没出过大事,深得机关干部的赏识,即使瞅得他闲时装个把女兵遛大街,也睁一眼闭一眼的。
去年国庆节后,马威遇上了件他一想起来就要骂娘的事。这倒霉事毁了他的前程。马威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做好事。
那是个周末,他拉了通信连一小女兵去兜风。在甘家口,塞车。马威的前头是一辆地方牌照的皇冠,至今马威仍后悔自己只顾与那女兵瞎侃,没记住那车号。前面那辆车似乎很躁动,见岗亭上没有丨警丨察,呼的一下提速前进。正好那天是阴天,一老太太硬是在绿灯亮了车已潮水般冲出时还不顾一切地横穿马路,一下被那辆皇冠挂倒在路中间。皇冠车疯了一样向前冲,而马威车里的女兵尖声叫喊:“快停车,救那老太太……”倘若平时马威才懒得管,但在女兵面前,不能不讲公德,至少也得装一下英雄,便急刹车,下去冒死把老太太扶起。老太太气苦游丝,看来性命不保,马威便扶她上车,送医院急救。给部队打完电话,又按老太太的身份证找到了她家人。马威在医院门口徘徊两圈,心想李思城这小子要在部队,把这事写个报道,老子就出名啦,趁机捞个三等功,年底的志愿兵老子也不转了,弄个干部干干!马威兴奋得一连吸了两支烟,忽而又怀念起李思城来。小李子走后,宣传科那个新来的报道员啥也不是,就会天天为科长买牛奶送孩子上学。妈的,不行得找黄干事弄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