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上来,是杜康酒。李思城想着去年在金鹿鞋厂受的苦,顿时也狠了狠心,向每一个帮忙的人敬了酒,不觉已是醉眼朦胧。超哥在他耳边说:“别担心你师父。你呀,练功就练功,别老听他的。他是旧社会过来的人,跟不上时代,对当今社会看得不透!跟你说吧,我们弟儿几个经常出来喝。今天看你出手还可以,以后,咱们该出手时就出手!练武干啥的?打架用的。你师父心太软,见谁都讲他的八股文。看见没有?这些小弟儿们都不听,所以他就不给他们讲。这就跟算命一样,不信命的人,那算命先生连算都不给你算,还敢对你胡说?今天喝好,以后啊,多来找我,啥拳我都可以教你!上次教你的‘太阳锤’,实际上还不是我的拿手戏哩,下次,传你两路霸道的锤,一出手就叫人趴下!”
李思城感到心里一热。他觉得超哥根本不像师父的儿子。超哥平时做事总是气得师父直喘粗气。超哥除了教学生们练拳,还捣腾生意,尤其是捣药材。师父视做生意为坑人骗人,而超哥则不理师父。师父气得经常三五天不和超哥说话。
李思城想不通的是,从小就跟着师父的超哥,好像师父的理论一点都没有影响到他。那天无意中把自己在金鹿鞋厂的遭遇讲了一下,超哥马上兴奋起来,并叫李思城不要让他老爸知道,一切由他安排。
结果,李思城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于,报复占了上风。
李思城正胡思乱想,其他的师兄弟们也来敬酒了。李思城只得喝。
头昏脑胀的时候,李思城要去结账。一共200元。李思城准备掏钱时,被洪峰一把按住。洪峰说:“你这点钱留着买件衣服吧。今天,是我请超哥和各位兄弟。”李思城还要分辩,超哥说:“思城,你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你就别坚持了。”李思城把钱收了回来,心里沉甸甸的。
超哥怕伤了李思城,又补充说:“哥们的事,就是自己的事。人在社会上混,就得讲义气,哪里能分这是你的那是我的?告诉你,社会上的哥们,除了老婆,其他都可以公用!”小弟兄们便大笑着拍起掌来。
晚,大家醉烂如泥。不过,今天师父早睡了,没有发现这帮醉鬼。
第八十四章凶残的决斗
李思城的心里,总算平静了些。
超哥果然说话算数,又传了李思城两路拳法,为“罗汉十八手”和“霹雳九腿”。李思城吃力的练。李思城发现超哥的拳路野野的,不像师父阴柔缠绵,却后劲刚猛,透着一股霸气。
这一晚,星光灿烂。李思城刚躺下,就听到墙外“咚”的一声,有人翻入。接着,超哥走上楼来,压低了声音说:“洪峰,你带人跟我来!”洪峰兴奋得差点叫出声来。接着,楼上楼下的七八个人都在院子里集合了。李思城穿了一拖鞋傻傻地跟下去。超哥低叱了一声:“回去,穿上练功裤,换上球鞋!”
李思城下来时,大伙都陆续翻墙出去了。李思城隐约感到有什么事,但也没来得及问。跑过了那条小街,超哥变戏法似的从墙角抱出一大堆短棍,全是三四尺长,手腕般粗细。超哥迅速地向每人发了一根。
超哥带着一伙人提着短棍飞跑着,好像要去救火似的。李思城跟着他们穿过一片玉米地,来到一片坟场。星光下,坟场那边黑压压站了一群人,每人手里都操着家伙。
超哥这边的人站定了。李思城一看,对方至少也有二三十人,个个五大三粗。李思城明白了,这是来打架了。李思城但觉头懵懵的,好像做梦一般。
这时超哥对那边的人冷酷地说:“开始吗?”
那边有人同样冷酷地答:“开始吧!”
没有叫骂。双方好像都在遵守着某项游戏规则。接着李思城说听到超哥挥着短棍冲过去了。
混战。
木棍碰着木棍。沉闷的声响撞击着空气。李思城还没反应过来,已有一个铁塔似的汉子横里扫过来一棍。李思城挥棍一格,身子被震得一晃,但随即本能地飞脚踢向那人的小腹,那人没有防着,一屁股坐在地上。李思城没有赶上去再补一下,但听身边的洪峰骂声“草包!”一步踏前照着那人的身上就是一棍。那人闷哼一声便瘫倒。这时,李思城听到耳边有棍子的风声,赶忙一低头,但那木棍正扫中他的左肩,钻心地疼。李思城就势一扫腿,那人倒地。李思城也不客也地在那人肩上敲了一棍。那人也没再站起来。
接下来的混战更原始更残酷,双方人的都打得很投入。李思城感到,平时练功的招式一招也用不上,只是凭本能战斗。对方人大约在两倍以上,而且毫不退缩。超哥打得兴起,几乎是一棍子一个,闷哼声此起彼伏。李思城正准备再撂倒一个,但见有一人正握一铁锹,抡起雪亮的锹头向洪峰的脑袋拍过去,而洪峰此时正被一人拖着脚拽倒。李思城想也没想,一腿扫过去,那铁锹柄正击在自己的小腿上,木柄顿时柄断成两截,而李思城一下坐在地上。洪峰回过神来,就势一棍子实实地打在那愣了的家伙的胫骨上。那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超哥边招架那边两三个人的攻击,边腾出一脚狠狠地跺在那家伙的脸上。
洪峰把李思城扶起来,问:“怎么样?”李思城感到腿木木的,说:“没事”。那边超哥又撂到了两三个。一会儿功夫,那边的二三十人大多数都受了伤。一嗓门大的叫道:“别行打,我们认输了!”超哥这才叫这边的兄弟们住手。
那伙人也够硬汉,纷纷扶起同伴一声不吭地离去。疼得两眼发花的李思城感到,这真有点像原始战争。
这边的人除了李思城受伤,还有两三个伤者。洪峰一把扛起李思城,狠狠地握着李思城的手,闷声说:“兄弟,这次你救了我。今后有什么事,你说,我做!”李思城虽疼痛难忍,但也感到这人有一股匪气,不由内心一暖。
大家回到玉米地,就势坐定。超哥拿出“红塔山”,每人点了一支。超哥说:“今天应该表扬思城,够朋友,够哥们!敢于牺牲自己解救别人。练武之人就应该这样,贪生怕死之人,绝没有朋友!”顿了顿,又对兄弟们说:“今晚,我们大获全胜,值得庆贺!说真的,这全是我接的活儿。你们可能现在还不知道咋回事吧?告诉你们了,可别告诉你们师父。”大伙齐声说“是”。超哥狠吸了一口烟,说:“大王庄在孟庄开了个煤厂,孟庄无理取闹,想霸占这个厂子。两家又是打官司又是打架,两边都有人缘势力,争了大半年,没有一点结果,就停了生产。这不,他们讲好了,两边打一场,谁赢了听谁的。大王庄王厂长是我朋友,请了我了,我推辞不过,接下这活。兄弟们干得不错,今天晚上每人奖励500块,回去就数钱!”李思城一惊,看来,那王厂长不知给了超哥多少钱!
李思城的脚肿得老高,但幸好没有伤着骨头。回家后,也不敢让师父看。幸好超哥偷偷拿了奇臭的药酒,抹了两日,消了肿,留下一个黑疤。
李思城心里总觉得不对劲。看来,无论走到哪里,都有意想不到的事要发生。可是这样的事,他却没法推托。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第八十五章师父的愤怒
李四天,李思城拉着水车路过小街,碰见两个蓬头垢面、一脸浮肿的人。他们拦着李思城,从头到脚地仔细看,末了问:“陈思吾在吗?”
李思城心下一惊。但他说:“我是在这里干活的,我不知道。”
那两人转头进村去了。
李思城拉水回来,往水缸里倒水。摇晃着的水里映着师娘的脸。师娘的脸很难看。
李思城感觉到了什么。他回到练功场,看见洪峰他们正在抽烟,嘻嘻哈哈的。他没有把感觉向他们讲。但他感到一种要命的窒息从空气里空透过来,使他的心有收缩着。
果然,师父叫他了。
陈思吾脸色铁青,在院墙那边叫:“思城,你过来一下。”
李思城的脸白了。
师父的脸红得像烧红的炭火。
李思城的脸被这炭火烤得热汗滚滚。
盛怒的陈思吾气得喉头喘不过气来。他向李思城怒吼道:“你去把院里的学生全部给我叫过来!”
学生们过来了。院子里白亮亮的一片。所有的学生因为天热都刮了光头。陈思吾大喝一声:“全部蹲下!”
练武的人讲“蹲下”,就是站马步。
所有人学生全部都把马步蹲得很正规。
几分钟,所有白亮亮的脑袋上都渗出了亮晶晶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