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羽缓口气又道:“胜负已分,何必定要决出生死。俞掌门,你这一手可不是太极拳,你即违约犯规,便当判负。”
俞莲舟死里逃生,惊魂甫定,听他如此说,点头黯然道:“在下认负。”宋远桥等惊喜逾恒,俞莲舟虽败,但安然无恙,武当中人,已是喜慰不胜。
张宇初听俞莲舟认负,心下方始释然,见段子羽气息有些不匀,忙问道:“羽弟,怎么样,没伤到哪里吧?”
段子羽在司徒明月相助下,片刻间已尽复旧观,神采奕奕道:“无妨,大哥掌力忒煞刚猛,再有一掌小弟就受用不起了。”
张宇初笑道:“你少给我高帽戴,你送多少顶高帽,我今日也不能空手而返。”
段子羽听他语意决绝,只得怏怏退回。张字初道:“武当还有哪位高人下场指教,若没有就请迁出紫霄宫,去别处称门立派吧。”
俞莲舟和宋远桥相视黯然,张松溪迈步欲出,俞莲舟一把拉住。他与殷梨亭若非段子羽相助,早已魂赴幽冥了。
张松溪武功不逮俞莲舟,下场去也不过自取其辱,宋远桥年岁已高,焉能抵挡张宇初至刚至猛的武功。俞莲舟沉吟久之,方欲认输,忽见座中站起一人,道:“我来接一阵。”众人闻声望去,乃是峨嵋百劫师太,她手按矮几,一掠而至,轻盈曼妙仍如少女。 张宇初脸色疾变,诧异道:“我向武当叫阵,峨嵋何以出头?”
百劫师太淡淡道:“我峨嵋与武当有携手共抗天师教之约,贫尼虽不是什么高人,却也有约必践。”
张宇初凝视百劫师太半晌,脸色变幻不定,有顷方叹道:“本教几次相扰,实属下人无知,多加冒犯,绝非我之意,我数次遣人送书与你,都被你逐回,现今当面向你解释。”众人均不明张宇初何以对她如此客气,似有忌惮。
百劫笑道:“闲话少叙,贫尼领教你的无敌神功。”她笑颜一开,众人均知动了真怒,段子羽心中连珠价叫苦不迭,相助武当二侠不过看在武林道义上,百劫师太若出手,自己非夹缠进去不可。
张宇初昂首向天,迟疑有顷,涩声道:“你真要对我下手。”语中颇含苍凉,众人无不莫名其妙。
百劫长剑一抖,龙吟之声大作,喝道:“废话少说。”张字初脸色渐渐平定,淡淡道:“进招吧。”
百动手腕一抖,飓飓飓连发三剑,张宇初仍负手而立,两肋道袍被刺穿,最后一剑刺在他胸口上,剑人分许,剑尖上已有血迹渗出。
张宇清叫道:“大哥。”挺剑便上。
张宇初喝道:“退下。”冷冷看着百劫师太道:“你剑术高超,一剑刺死我好了。”百幼手腕颤抖,忽然拔出剑来,随手一掷,剑直入地下,仅余一柄,百劫蓦然向门外冲出,但听得砰嘭、喀喇之声此起彼落,显是天师教众被百劫师太击倒。
段子羽大感匪夷所思,旁人更是如堕五里雾中,实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张宇初伸指点了伤口几处穴道,登即止住血。段子羽关切道:“大哥,伤到哪儿了?”张宇初笑道:“皮肉之伤,不足挂怀。”他挨了三剑,反倒笑逐颜开,更使人捉摸不定。张宇初道,“武当两败一胜,还有助拳的吗?也请下场指教。”
群雄面面相觑,半晌圆觉合什道:“俞掌门,贫僧绝非贪生怕死,但自忖敌不过张少天师,下场徒自取其辱,多为武当输一阵。”
宋远桥代道:“大师客气,想百年以前何有武当,百年以后白云苍狗复不知如何,武当存灭何足数,焉可累及大家,只是我兄弟庸碌无能,不能保住恩师手创基业,未兔愧对恩师,”他语声凄怆之至,已有认负除名之意。
段子羽蓦地热血上涌,霍然站起,朗声道:“武当自张真人开宗立派,武当七侠联袂行侠江湖,所积功德无量,必蒙天佑,不致中道灭绝。”
众人见他出言,心下放宽,知道他要出手相助了,张宇初陡然色变,望向段子羽。段子羽方欲走出,忽听长窗外砰嘭、喀喇之声又起,人人心中诧异:“百劫师大怎地又杀回来了。”
落地长窗推开,飘然而进两位神仙眷侣,身后四名垂髫少女、四名侍童,少女手上捧着瑶琴,童子手上持着玉箫。
那身穿黄衫、三十许美艳少丨妇丨笑道:“段世兄,人都说你新婚后日日醇酒美人,不与闻江湖中事,倒也不然。”
段子羽拱手道:“是杨姐姐吧?上次睹面,有失礼数,还望恕罪。”
少丨妇丨笑道:“数代世交,何须多礼。今日一睹世兄神功风采,当真不愧天下第一高手。”
张宇初冷冷道:“两位遮莫是神雕侠杨过的后人?”
那黄衫少丨妇丨道:“正是。久仰张少天师威名,只是尊驾胃口不免忒大了些。天师教真能将江湖武林一口吞下吗?”
张宇初笑道:“天下一统,黎庶安宁。江湖一统,武林平静。此乃大势所趋。”
黄衫少丨妇丨道:“江湖武林,门户林立。自古已然,尊驾不过借一统江湖之名而灭尽武林,天师教之心,世人皆知,何必美乎其言。”
段子羽也道:“大哥,就此罢手吧。天师教贵盛已极,又何必与江湖门派量长较短,扰得武林不安。”
张宇初叹道:“我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武当诸人勾结魔教,蓄谋不轨,我今日来不过剪除魔教羽翼耳。”
段子羽道:“各派附合魔教,无非为自保,以防被你逐个吞没,你如声明专攻魔教,不与各派为敌,各派自然不甘于附逆。”
黄衫少丨妇丨道:“俞掌门,我等乃奉张真人法旨而来,带有他老人家亲笔书函一封,请你们收看。”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束纸帛,随手一抖,平平飞至俞莲舟面前。
俞莲舟听闻是恩师手书,忙跪倒捧接,宋远桥等也跪在一旁,四人一同观看。
众人听言张三丰复出,无不耸然变色,不解他何以不亲至,而派这一对男女来。纷纷窃议不止。
张宇初道:“我久欲领教终南山活死人墓的武功,既然相遇,何各赐教。”他随手一招,呛嘟一声,将一名教众的剑遥遥抓了过来。
段子羽和黄衫少女见他这手“擒龙控鹤”的功夫,均道好喝彩。
张宇初长剑斜挑,道:“请。”
四名少女、四名童子飘身后跃,黄衫少丨妇丨与蓝衫男子双剑齐出,口中喝着剑招,双剑合壁,向张宇初攻去。
张宇初右手剑刺、挑、劈、右手掌、爪抓出,用的是左右互搏之术。
段子羽笑着对周四手道:“周世兄,这位便是擅使四手四脚的人,待会你与他过过招。”
周四手摇手不迭,惶然道:“段世兄,你莫让他知道,他一只手我就受不了。”段子羽见他畏缩恐惧的样子,大是好笑。
少林圆觉走过来合什道:“段大侠,中原武林的命脉全在尊驾手上了。天师教今日吞了武当,明天便得给本寺派个住持方丈去,用不上一月,各派各帮之尊长就尽是天师教的人了,现今你登高一呼,我们各派群起拥护,庶可与天师教相抗。”
段子羽笑道:“大师过爱实不敢当,想我一介浪子,焉敢有领袖群伦的奢望。”
虚舟子过来道:“段大侠,此议你若坚执不允,便是坐视天师教吞并中原武林了。段大侠当真要独善其身?”
圆觉道:“段大侠岂是这样的人,咱们先前不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段大侠痛惩天师教凶徒,武林上下谁不赞段大侠云天高义,否则咱们也不会给段大侠送那块金匾。”这二人一唱一合,显是适先计议过。段子羽被逼辞退华山掌门,心中对武林各派不免耿耿,而今被这二人连送高帽,心中亦感受用,但若说率各派对抗天师教,心中亦踌躇难决,笑道:“咱们先看看这场武林罕见的比斗。”
张宇初招发连连,已不着对俞莲舟那般潇洒自如了,脸上神情亦甚凝重,如临大敌。黄衫少丨妇丨与蓝衫男子反倒轻灵飘逸,蓝衫男子所使剑法乃正宗全真教剑术,厅中诸人泰半识得,见他使得精粹纯熟,亦称道不已。那黄衫女子所使剑法却飘逸秀丽,无人识得是什么剑法,但见她一招一式仿佛不是比武较艺,倒似是舞剑自娱一般,说不出的娴雅脱俗,众人看得目眩神驰,只觉她剑招之间似合音节,令人不禁手舞足蹈。
张宇初战至几十招,心中亦骇然。这两套剑法在他眼中均不过是二流剑术,不料双剑合壁之下,居然点铁成金,化腐朽为神奇,端的是天衣无缝。他手上劲力加巨,欲以内力击破双剑合壁。
对方剑上也随之加力,不论张宇初如何催加内力,对方都似有感应般,随之而加。战至百合,张字初凛然道:“九阴神功!”
黄衫少丨妇丨道:“少天师果然好眼力。,二人倏分倏合,双剑分向张宇初周身要穴刺落,而一人稍有险情,另一人随之攻敌必救,化解其厄。饶是张宇初武功已臻化境,又擅左右互搏之术,一时间也难分高下。三人翻翻滚滚斗至三百招,张宇初剑招愈发愈慢,左手”天雷神掌“一掌掌拍出,罡风激荡,涌叠如浪。黄衫少丨妇丨二人衣袂飘扬,二人忽地两手双握,双剑缓缓反击,亦不落下风。段子羽赫然道:“双修功。”司徒明月脸一红道:“你道谁都似你,想这歪点子。”
段子羽不服道:“杨姐姐,你们这是不是练的双修功夫?”黄衫少丨妇丨击出一剑道:“正是。”段子羽笑道:“怎么样?”司徒明月羞晕满颊,扭过头去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