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奏完《少女的祈祷》，是中场休息。含笑刚要下台，看到前面站着的楚戈。含笑犹犹豫豫颤抖着声音说：“……楚戈是你吗？”

楚戈什么话没说，一把抱住了含笑。

灯光师聪明极了，打了一束聚光照在了忘情拥抱的楚戈与含笑身上，把人们的目光一下全都吸引过来。乐师心领神会，悠然布上背景乐《回家》。那像是风从天边吹来的萨克斯，把人们情绪缓缓送进了悠扬而飘忽的怀旧声中。

谁都看出了情不自禁！谁都看出这是久别重逢！

一向安静的“绿袖子”琴吧，响起了前所未有的掌声。

掌声中，有人送过来了鲜花，含笑哽咽着无法说话，一次又一次鞠躬致谢。酒吧经理通情达理地说：“含笑，下半场你不用弹了。”

经理又转向客人，“亲爱的朋友们，我们一起为含笑小姐，为这对幸运的人祝福！”

楚戈和含笑在掌声中走出了“绿袖子”琴吧。

从楚戈第2次夺冠含笑不辞而别，俩人已经10年没有见面了。

从含笑最后一封信说：“一朵花儿要怎样才算开放”，俩人已7年没有音讯。

那还是原来的你吗？有一首歌这样唱道。此刻，无论是楚戈还是含笑，心中最想说的就是这一句。

然而，谁也无法说这句话。不管对谁，这么长的时间，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含笑惊喜万分，“你怎么会在海宁？你在这儿上大学？”

楚戈以最快的速度告诉含笑，分手这11年就两个字，练琴。想栋。含笑说是4个字，楚戈又说，海宁上了4年大学，谈了一场恋爱。

楚戈：“我说完了，该你说了。你怎么也会在这里？”

含笑：“这么说你恋爱了？”

楚戈：“又分手了。”

含笑：“我知道了，女朋友叫柳艺飞。”

楚戈：“你怎么知道的？”

含笑：“我猜的。”

楚戈：“你呢？你有没有恋爱？”

含笑：“要不算你的话，我从没恋爱过。你信吗？”

楚戈：“我信。你说的话我都信。其实，3年前我就在路边看见过你。那时候就不懂得去找。老是想，你是路过还是住这儿。”

含笑忘情地抱住楚戈，“你好象和原来一样。”

楚戈：“什么叫好象，就是没变。倒是你变了。”

含笑：“我哪儿变了？”

楚戈：“你象个女人。”

的确，含笑已经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她的笑，她的轮廓分明的身体曲线，她的略显忧郁的目光，告诉你她已经是地道的媚女人。

含笑：“我还是没说对，你也变了。变成个男人了。那时候你多傻。”含笑说的是她俩第一次拥抱接吻时的茫然，“可我喜欢那时候，要能回到从前那时，我愿意永远不回来。”

楚戈：“为什么要回到从前啊？你不是盼我长大吗？”

含笑：“盼不盼，人都会长大的……按我推算，你应该今年毕业，分配到什么地方工作？”

楚戈：“我考了研究生，现在海宁公丨安丨局实习。”

含笑很吃惊：“公丨安丨局？你在公丨安丨局实习什么？”

楚戈发现了含笑的神色，觉得他不能说实话，“怎么了？”他故意拖延时间。

如果他说是为了含笑而来，她会问为什么要到公丨安丨局找她？这样，他就得说她是公丨安丨局的嫌疑犯。

含笑会说她不是，误会了！

可是，万一她是呢？或者，因为她不知情，她告诉了那个人呢？

含笑：“你是学钢琴的，在公丨安丨局有什么好实习的？”

楚戈：“蒋妈妈的同学做公丨安丨局长，他们有艺术团有乐队，想让我帮一下。”

含笑慢慢平静下来，说咱们要不要找个地方坐下来说话。楚戈说行，去蒋妈妈家里，或者宿舍。含笑想了想说，既然是宿舍，还是到我宿舍好。

梅玉洗完澡，正要换衣服，含笑进来了，身后是楚戈。

含笑抱住楚戈转过身，“3分钟，不能回头看。”

梅玉飞快地穿衣，“用不了那么久，女人穿衣慢了，就会变得脱衣服快。”

楚戈转过身来，“你好。”

梅玉没见过楚戈，但在柳艺飞那儿见过他的照片。她什么都明白了，却装得一无所知，“我正要去接你呢。跟姐说实话，这是谁？”

含笑：“小时候的伙伴。”

梅玉：“后来呢？”

含笑：“一起学琴的伙伴。”

梅玉：“还有呢？”

含笑：“你不是说我心里一直装着一个人吗？他就是，楚戈叫梅姐，梅玉姐是我在海宁唯一的亲人。”

梅玉：“这下不是了。”

梅玉双手拍着楚戈的脸颊，“小弟弟，象过去一样好好听含笑姐姐的话。我能为你们做的就是，走人！”

含笑的脸红了，拽着梅玉不让走，“我不是那个意思。”

梅玉：“可我是那个意思。”

梅玉出了门就给柳青打电话，柳青听说楚戈和含笑见了面，也很意外，说我马上告诉朱局长。

朱人凤得到消息，说：“人算不如天算。”

含笑住的是幼儿园的宿舍，条件不是很好。然而这是两个芳龄女子的房间，不可能太差，至少象个家，很温馨。

含笑取了自己的毛巾，让楚戈洗了洗脸，然后，坐下来重新开始说话。

含笑：“你一定想知道为什么我和你突然中断了联系，为什么说好去看你，又突然消失了？”

楚戈：“是。我只是担心你吃了很多的苦。现在又见面了，那不重要了。你要是不想说，就不说它好了。”

含笑：“我一定要说。我等看见你，就是要让你知道真相。我想知道，你是不是还能接受我。”

其实，楚戈是想听的。

含笑：“刚回到东北老家，一切都还好，上学，练琴，想做的事都在做。后来，奶奶死了，爸爸下岗做了生意。做生意又赔钱，然后又娶了老婆。日子一天不如一天。我不敢跟你说，可又难受，害怕，这些事，我在信中差不多都跟你说了。”

含笑似乎如释重负，终于能说出心里的话了，“直到有一天，我爸爸说，我不是她的女儿，……那个女人还说，这辈子我不能有亲人，因为我是灾星，会给每个亲人带来灾难。我只好离开那个家。那天晚上，我拖着行李在街上走了好几个小时。不知不觉走到江桥上。既然一生都不能有亲人，还不如死了好。我从桥上跳了下去。那是你写信说要去看我那年发生的事。我不让你去，是不想让你看到我的样子。你要是看到了你会什么也做不下去。而且，我真的相信我会带给你灾难的。”

含笑停下笑了笑又说：“没想到，没死成。我想一定是老天怕你伤心不让我死的。那天我发了个誓，我对自己说，一定要活下去，不管受多少委屈也要见到你，即使是死，也要见到你以后。我是被一个打鱼的人救上来的。他以为打到了一条大鱼，谁知是一个人。那也是一个受苦的人。他很善良，我叫他莫大爷。莫大爷把我带回家，让我换他女儿的衣服。问清了我的事，莫大爷也觉得我再上中学怕出事，就劝我考艺校。事后莫大爷一再给我打气，说只要你能考上艺校，就有了新的希望，就不会再轻易去死了。”

“艺校的功课很平常，我真的就考上了。我用以前得的3000块奖金上了学。同学当中，好多人家境都不好，都出去当家教。我也找了份家教，教一个女孩子学钢琴。这样，我3年的艺校还算顺利地上完了。我想，我可以去见你了。哪想到，又出了事。”

“学校里有个同学，家里很有势力。他老是纠缠我。我先是不理，后来就告老师。老师也不管用。我正不知怎么办的时候，这个人有天晚上在校门口饭馆喝酒打架，叫人给用刀捅死了。那家人很凶恶，非说是我指使别人捅死他的。学校没办法，开除了我。那家人还不放过我，逼公丨安丨局抓我。我起初想跑回水县。于是，给你写了封信。没等你回信，我突然想起来，我是不是又要把灾难带给你？我是逃犯，你和陈阿姨就成了包庇犯。”

“哈尔滨我是呆不下去了。于是，我就想到海宁有个舅舅。我去投奔他好了。舅舅是个船员，一年有半年不在家。舅妇起初还很高兴，没几天，她就提出，想让我做她弟弟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