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岸之皱起眉头，沉吟不语，来回踱了几步，又停在了柳真言身前，沉声道：“如此说来，那杀人凶手并没有逃离眠竹楼，此时还在这楼内？”

柳真言目光坚定地慢慢点了点头。

陶岸之眯着眼，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转身向孟琼吩咐道：“孟捕头，你赶紧召集人手，将这楼内彻底搜查一遍，凡是遇见任何可疑之人，立刻缉拿！”

“是！”孟琼当即领命，刚要迈步离开，便听有人突然喊道：“且慢！”众人皆是一愣，齐齐看向那喊话之人，发现竟是刘甫群。

刘甫群随手招来一名五十来岁的仆从，上前解释道：“各位大人不要误会，他是本园的管事，对楼内各处以及园内仆人最是熟悉，带上他更方便大人排查。”

“好，确是本官疏忽了，还是刘员外你想得周到。”陶岸之点点头，向孟琼道：“孟捕头，你且带他一起去吧。”

孟琼随即带着那管事一同下楼而去。他们这一走，大厅中立时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不知为何，人们心中似乎都产生了一种感觉，这番搜查极有可能会一无所获。

时间如滴水般一点一点地流逝。

陶岸之焦急地在厅内踱来踱去。此刻他心中烦躁异常，前段时日县里已死了十人，而今日这宗命案竟然就发生在他的眼前。那凶手当真可谓是目无法纪，胆大包天，这简直就像是在向他发起挑衅一般。再加之此番被杀之人乃身份特殊的杨骏，若是破不了案，只怕更将难以收场，弄不好不仅牵连受罚，可能顶上乌纱也会不保。

顾繁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阴暗夜空，细细回想着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竟在隐约间察觉到了一丝不安。凶手为何非要在宴会之上动手行凶？他到底会是什么人？竟懂得那来自外族的绞架之刑？此人又与杨骏是怎样的深仇大恨？竟会布置那如同仪式一般的刑场？现场并排摆放的那几把椅子到底有何意义？如此冒险的举动……难道说，凶手本来就不在乎？还是说这一切对其而言根本算不得冒险？亦或者是凶手早已想好了脱身之法？发现尸体时窗户是打开的，能否说明凶手是通过窗户逃走的？还是仅仅只是凶手在故布疑阵？

顾繁心中充斥着一连串的疑惑，一时之间难以寻到答案。他收回目光，又向楼下的水面上望去。只见四周池面极为宽阔，池边距离眠竹楼至少在五丈开外，纵使自己全力一跃，也不可能直接跳至岸边。莫非凶手是绝顶的轻功高手？顾繁突然想起了霍文栩。此人莫名现身石首县，本就有些令人费解，凭他的轻功是否能够做到？然而霍文栩又能跟杨骏有何瓜葛呢？以他的武功，要杀死手无缚鸡之力的花甲老者当真是易如反掌，又何必选在这里动手？这实在是有些不符合常理。

顾繁暗暗一声长叹，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除非……凶手并不是人？！他立刻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向来都不信鬼神之说，若是真有鬼神存在，那么世间作恶之人理应都会遭到报应，然而这人世上真正受苦的却大多是那些良善本分之人，大奸大恶之徒反而往往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假若哪天真遇上了鬼怪神明，他倒想当面质问他们一番，为何世间会有如此多的不公？

正在这时，童息元忽然走到了柳真言身边，低声向他耳语了几句。柳真言听后似是微微一震，随之陷入了沉思。

顾繁见此情形，稍稍愣了愣，猜到童息元应是提供了一条早先被忽略的线索。

菲碧、鹊仙及众舞女此时也均已走出了屏风，聚集在空场边。不时有人面露不安地窃窃私语，根本没有想到竟会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人命案。鹊仙面容紧绷，秀眉微蹙，不时地向窗外张望，而菲碧则神色如常，颇为镇静，彰显出大家风范。

大约又等了盏茶的功夫，孟琼总算带着那管事匆匆返回了大厅。

“怎么样？可有何收获？”陶岸之见孟琼出现，迫不及待上前追问道。

孟琼略作迟疑，摇了摇头，“大人，我已带人将这里里外外的所有地方都搜查了一遍，但是并未发现可疑之人。”

陶岸之神情顿时一萎，自言自语般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柳真言走到陶岸之身边，唤道：“陶兄。”却见陶岸之一脸愁容，似乎根本没有听见。柳真言心知命案堂而皇之地在眼前发生，却毫无凶手的头绪，陶岸之此刻定是懊恼非常，便也没有在意，清了清嗓子，又唤道：“陶兄！”

陶岸之这才反应过来，看向柳真言，稍稍平复了片刻心绪，“哦，柳大人请讲。”

“秦掌柜的一位随身护卫刚刚回忆起一件事，他曾听到后园池塘传出过一声短促的落水声。”

陶岸之为之一振，“哦？这么说，莫不是有人从楼上跃入了池塘？”

柳真言摇摇头，道：“只怕不是。据他描述，那声响听起来像是一个并不太大的物事落水所致，倘若有人入水，断不可能只有那种轻微的响动。他听到声响后还曾特意走过去查看，却并未发现有何异样。站在不远处的衙役也应听见了，但因声响微弱，也都没有太过在意。”

“这……可与本案有何关联？”

“如今还难以断定。”柳真言再度轻轻摇了摇头。

陶岸之听他这么一说，又泄了气，眉头紧锁，不再言语，只是低着头开始来回踱步。其余众人皆沉默不语，偌大的厅内，只能听见陶岸之焦虑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