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拜师

技校没能念完，什么手艺都没有学到，吴子豪在技校玩了两个月，就这么回了家。学校是不能再去了，那种教学方式吴子豪根本就适应不了。最后，吴胜利托人给吴子豪找了一个师傅，让这位师傅手把手的才教他一些手艺。

吴子豪的师傅在市内开家电维修已经多年了，在当地也算是小有名气。本来这位师傅已经收了一个徒弟，不想再收徒弟了。可是架不住吴胜利苦苦相求，这位师傅只好同意了。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多收一个徒弟，可以多帮自己干点零活。就这样，吴子豪正式开始了他的学徒生涯。

吴子豪的师傅姓陆，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陆师傅身材不高，戴着一付宽边的塑料框眼镜。眼镜腿上系着一根绳子，不戴的时候就挂在脖子上。他常年穿一身老式的军服，一付深蓝色的套袖，这几乎成了他标志性的打扮。这个人从小就爱鼓捣一些东西，家电维修完全是他自学的。别看这个人修家电都是野路子，但是别人修不好的东西，到他这都能解决，这也是吴胜利让儿子到这里来学徒的原因。

吴胜利把儿子送到技校，就是想让吴子豪学一些手艺。但是，技校的教学方式，和学校差不多。除了一些实践课，还有大部分的理论课。而吴子豪对于所有的理论课，都学不进去。吴胜利想，学手艺就学手艺吧！理论课不学也罢。

吴子豪不用上学了，他每天就是到师傅的店里去学手艺。从吴子豪的家里到陆师傅的家电维修点，不到两公里的路程。吴子豪每天都是自己拄着拐去，步行两公里。这样，吴子豪不但可以锻炼自己的身体，同时也是自立的一种表现。他要证明给所有人看，自己不是一个废人。

陆师傅的家电维修点，在矿工居住区的一条小商业街上。这里说是商业街，其实就是当地人自发形成的一个马路市场。这条路并不是板油马路，而是一条土路。因为两栋楼之间离的远，而楼与楼之间又没有盖仓房，所以这里就成了一条可以通行的马路。因为这里卖什么的都有，慢慢的就成了当地的一个市场。

当地居住的大多数都是矿里的职工，除了职工就是职工家属。有一些职工的家属可以在矿里上班，但大多数矿工的家属是没有这个机会的。一家人要穿衣、吃饭，如果只靠一个人的工资，就难免捉襟见肘了。一些有头脑，又闲在家里没事的人，就在自己家里做起了小生意。

刚一开始的时候，这里就是当地的住户，卖一些日常用品。自己有做的布鞋，空地上种的青菜。把这些最简单的商品拿到马路上来卖，不管卖出多少钱，都是给家里增加了一部分的收入。慢慢的，在这条马路上摆摊卖货的人越来越多了，这里的商品也越来越全了。当这里有了一定的名气之后，就有一些外面的人到这里来做生意了。

这条小街路，原来在两栋小二楼的中间，宽不过二十几米。在这里摆摊卖货，冬天怕冷，夏天怕热。要是赶上下雨、下雪什么的，那就没有办法摆摊了。而且，当这里人多了之后，就会有一些人因为摆摊的位置而发生争执。因为这里没有规划，而且又是人多地少。所以到了后来，就只能是谁到的早就算谁的。

后来，有人从不远处的红砖厂拉来了一车不要钱的砖头，在路边盖起了小平房。有了房子，这个地方就算是被人家给占上了，就算别人来的早也是没有办法占他的地方了。有了第一个盖房子的，马上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再后来，有的人嫌盖房子太慢，就干脆支起了铁皮房子，先把地方占上再说。这条本来就不算太宽的土马路，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路的两旁就盖起了无数的小平房，这使得原本就不宽的马路，就只剩下几米远的距离了。陆师傅的家电维修点，就开在这里。

陆师傅的这家店，就不是盖出来了，而是他找人做出来的。

这是一个十几平米大的铁皮亭子。亭子外表被刷成了蓝色，里面用旧的棉被和一些棉门帘固定在四壁，这就算是保温层了。亭子的里面，有一张老式的办公桌，这就是陆师傅的工作台。工作台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工具，还有就是各种家电的零件。亭子里还有好几台准备修理的电视机、洗衣机、录音机，还有一些其它的家用电器。

这个亭子里最重要的，就是立在亭子中间的一个站炉。东北的冬天来的特别的早，在深秋的时候，这个亭子里就已经冷的不能伸手干活了。冬天的时候要是没有炉子，这里比外面了暖和不了多少。支起一个站炉，然后再烧些煤，亭子里会暖和许多。当地产煤，也不缺煤。只要人勤快一点，烧煤几乎不用花钱。

除了煤，这里还有打煤坯的习惯。矿里洗煤所产生的废水，慢慢的就会沉淀。那些被洗下来的煤灰，会淤积在河道里。这种煤灰被当地人称作“煤面”，只要人勤快，拿着铁锹就能挖到“煤面。”

河道里挖出来的“煤面”，大多都是由碎煤构成。挖出来之后，要在里面掺合一些黄土，把它们粘合在一起。然后，把这种掺合了黄土的“煤面”往模具里抹，等干了就是煤坯了。也有的人把这种合好的“煤面”揉成一个球，然后使劲往墙上一摔，就也了一个饼子粘在墙上。这种煤坯或煤饼，虽然不有煤烧起来好用，但是它同样可以取暖，而且还不用花钱，所以深受当地居民的欢迎。

进入了九十年代，住楼房的人越来越多了，打煤坯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了。但在这条街上，两边的商户还都是平房。所以，这里到了秋天，几乎家家还是要打煤坯的。

陆师傅的这个铁皮亭子的顶上，铺了几层油毡纸用来防水。然后又在上面压了不少砖头，以防油毡纸被风吹走。因为在这里干了好多年，铁亭子的上面被人扔满了垃圾。有旁边小二楼的住户嫌麻烦扔的生活垃圾，有孩子淘气扔的树枝和石头，也有陆师傅自己扔的，没用的家电零件和几个是视机外壳。就是这么个小店，在这一片却非常有名，大伙都是冲着陆师傅的手艺来的。

吴子豪去学徒的时候，陆师傅已经收了一个徒弟，而且时间也不长。这个先来的徒弟姓于，叫于文学。

吴子豪和于文学都住在矿区的家属楼，所以从小就认识，而且他们还是同届不同班的小学同学。他俩虽然认识，但却不是很熟。

于文学人长的白白净净很是斯文，眼睛不大，但还算有神。这个人平时不太愿意说话，干什么事都挺认真。但是有一样，他也不爱学习。但是，吴子豪不爱学习是因为贪玩，而于文学不爱学习却是另有原因。

把儿子送来了，吴胜利就要回去了。陆师傅出门去送吴胜利，吴子豪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于文学的身边。

“唉！师哥，抽一根。”吴子豪趁师傅不在，忙从兜里掏出一包烟。

于文学看了看烟，又看了看吴子豪。然后，他伸手接过了烟。吴子豪见于文学把烟叼在了嘴上，忙将打火机点着递了过去。

于文学抽了两口烟，他看了看吴子豪，但并没有说话。吴子豪满脸带着笑，也点燃了自己的烟。

“师哥，以后我有什么不懂的，你还得多教我呀！”

“噗……”于文学长长的吐了一口烟。看他抽烟的样子，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

“我也没比你早来了几天，谈不上谁教谁，一起学吧！再有，别叫我师哥。师哥这俩字从你豪哥嘴里说出来……听着别扭。”于文学认识吴子豪这个人，也是知道他的名号的。所以，吴子豪叫他师哥，他有点受不了。

“不行，早来一天那也是师哥呀！在这儿，咱们看拜师先后，不看别的。我是不爱念书，所以我爸让我上这来学手艺。你呢？怎么没考高中呢？”

“我也不念了。不过，我不是不爱念了，而是……”话说了一半，于文学又深深的吸了口烟，好像若有所思。

“是啥呀？”

“我感觉，学校里教的东西……没用。”

“可不没用咋地，不当吃、不当喝地。就是打个扑克，也用不上啥。加减法会算，就够用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根你说了也不懂。别说了，师傅回来了。”

对于于文学说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当时吴子豪还真没弄明白是什么意思。到了多年之后，当吴子豪和于文学再一次相遇的时候，吴子豪才慢慢的理解了于文学的这句话，才弄懂了它的含意。

师傅回来了，于文学和吴子豪赶忙掐灭了手中的烟。吴子豪他们虽然已经抽了几年的烟，但是他们还是会避大人的视线。虽然陆师傅只是他们的师傅，但师傅也是自己的长辈。所以，抽烟的时候还是要背着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