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钱包里空荡荡的，没有银行卡也没有什么现金，却只有一张收回来的借条，这进一步说明他的经济非常拮据。这张借条是打给他大姐的，所借金额不过300块。他们兄弟姐妹关系如果很和睦，只是区区300块钱，又何必打借条，更不会摁上手印。显然他们姐弟关系疏远，互不信任。

我之所以断言他刚刚从监狱里释放出来，是因为他的手。他的手指甲缝里有很重的颜料残余，说明他曾在染坊长期工作。据我所知，在整个青城县从事染色的工厂只有监狱下属的一个劳改工厂。他手上的染料残余那么重，说明他出狱应该没有多久！”

姓陈的听了，满意地点点头：“小郭，你的刑侦天赋很高，将来你就接我这个大队长的职位吧！”

郭皓明分析完死者的身份之后，姓陈的就设想出了伪造方案，而我则具体实施。

我仔细清洗了凌薇的下丨体丨，然后从欧定坤身上提取到了少量体液，小心翼翼地涂抹在的凌薇的体内。凌薇已经在我们的恐吓下变得非常服从和配合。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事后也正如郭皓明所分析的那样，欧定坤的家人并没有提出过多的异议，等赔偿金拿到手之后，他们都高兴地去分钱去了，哪还会管上诉的事情。这起案件就这样轻飘飘地过去了，事后我们都得到了巨额的好处费，并且官运亨通，姓陈的不但没有受到处分，相反因为告破了这起案件，最终被留任了，而且一年后还被提拔为副局长，最后一直做到了县局局长的宝座。郭皓明也是节节高升，坐上了刑警大队大队长后来又成为副局长。而我也当上了科长，成为了省市两级的法医专家。

“如今再看看我们3个人的结局，这就是报应啊！”苏晋爵突然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身子不停地剧烈颤抖。

梁鸿煊觉得有些不对，急忙喝道：“苏老，你可不要做傻事啊！”

梁鸿煊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砰的一声枪响，一片红白的血雾便弥漫在众人眼前。

苏晋爵的尸体重重地砸在了陈局长身上，两人都双眼突兀地盯着对方，仿佛都心有不甘，恨意难消，誓要把彼此的仇恨也一起带到另一个世界。

47

郭皓明在得知陈局长和苏晋爵的死讯后，并没有过激的表现，似乎这样的结局早已在他预料之中。

郭皓明寂寞无声地坐在那里，两只眼睛看着地面，神情有些呆滞，像是在思索着过往的事情，又像是在为曾经荣辱与共的战友默哀。

梁鸿煊就坐在对面，仔细审视着郭皓明表情的每一个细微变化。他这次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审问案情，而是想和郭皓明进行一次心与心的交流。

凝视了良久，梁鸿煊终于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这种冰冷的空气：“苏晋爵临死前已经承认，当年那起冤假错案的幕后元凶是陈局长，你只不过是受他俩胁迫不得已而为之。”

“那有什么区别？不过是50步笑100步而已！”郭皓明充满嘲讽地笑道：“我到最后，还是为了私利，没有坚守住底线，和他们一起做下那些灭绝人性的事情，这才会有今天的惨剧发生。现在回想起来，当年唯一有可能阻止那件悲剧发生的人只有我，可是我在最后一刻放弃了我的原则，背叛了我当丨警丨察的初衷。”

郭皓明的眼睛变得有些湿润，两行热泪静默无声地缓缓淌了出来，这种无声的哭泣，比那些抢天动地的哭声来，看起来更令人心碎。

这是梁鸿煊认识郭皓明以来，第一次看到郭皓明哭。这个钢铁一般的汉子不知多少次出生入死，身受重伤，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而这一次，他却流下了眼泪。郭皓明显然不是因为害怕而哭泣，而是因为愧疚，愧疚没有珍惜这一身象征着正义的警服。

“我知道，他们俩一直是你工作中的领导、老师，生活上的朋友、伙伴，我知道你们的感情就像兄弟一样。你们曾经一起在青城县开创出很好的治安局面，使这个曾经流氓横行的县城连续10年成为整个w市的治安标兵县。我知道单单因为这一件事情就抹杀你们所有的功劳成绩，这是不公平的！但这也是我最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既然你们很想成为一个好丨警丨察，很想为地方做一些实事，可你们当年为什么就会知法犯法，走向这样一条不归之路？难道你们真的是为了钱，真的只是为了升官？”

郭皓明叹了口气道：“这个问题我也一直在思索，直到来到看守所，我才真正想明白。曾经我们三个人也是充满了理想，因为能够身穿这身警服而感到荣耀。所以，我们不怕危险困难，不怕抛家弃口，我们可以为了抓捕一个罪犯，连续蹲守十几天而毫无怨言，可以为了避免同事伤亡，第一个奋不顾身冲进犯罪现场。当丨警丨察这几十年来，陈局长负伤3次，我负伤5次。”

郭皓明诉说着往昔的荣耀，眼睛也射出了大气磅礴的光芒：“我曾经为了救一名人质，挡在人质前面，被凶手一刀刺中心口，只要再偏上几毫米，我就没命了。但我们从来没有后悔过。包括苏晋爵，他虽然有溜须拍马的毛病，但他对工作向来都是一丝不苟。我见过那么多的法医，从来没有遇到一个像他这样敬业的。他老婆死的时候，他仍然在解剖室工作，所以他一直很愧疚他的女儿。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靠命换来的。

可是当年在刑侦大队长的岗位上，陈局长理应得到提拔重用的时候，却有人凭借关系要挤掉他的位置，还挖出了他侵吞公款的罪名，不但要将他排斥在提拔人选之外，而且还要彻底毁掉他的刑警生涯。侵吞公款这件事情，陈局长的确做错了，但他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我，这个秘密恐怕除我之外，再无第三人知晓。当时我的母亲身患重病急需用钱，我那点微薄的工资哪里支撑得了？陈局长当时也是一家老小，经济上也很拮据，但时常还是尽可能地周济我一些。可是相对巨额的医药费而言，那点钱也只能是杯水车薪。陈局长不愿意看着我的老母亲就这样死去，他将一批缴获的赃款偷偷地借给了我，然后他自己再每月一点一点地还上。我事后才知道这些钱是赃款，可那时已经有人将这件事情捅了出去。

这两件事情对陈局长触动很大，这也使他开始琢磨官场上的一些玄机，恐怕他的价值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扭曲的。不仅仅是他，包括我和苏晋爵，发现单单靠拼命是无法在这个深不见底的官场容身的，必须得靠一些头脑和手段。

我们未必有多么渴望成功，但我们太害怕失败了！我们三个人都来自社会的最底层，都有着贫困的家庭和巨大的经济负担，家里所有人的希望都指望着我们，我们输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