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把他往地上一扔,转过身朝狮子街飞奔而去。这回众人不但不怕了,反而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一个个是心潮澎湃,都等着看出好戏。西门庆对此一无所知,依旧吆五喝六的。两个**也很卖力,边唱边朝西门庆抛媚眼。**的最高境界就是从良,做大老婆的可能性不大,但做小妾的比比皆是。哪怕是被长期包养,也比整天抛头露面强多了。
想要打动西门庆可不容易,必须是色艺俱佳才行。这二位“色”是有点,“艺”好像差了点。也许是唱得不够动听吧,西门庆便把头转向了窗外。这一眼差点没把他吓死,武松正大步流星朝酒楼奔来。很显然,这是冲着他来的,不然不会这么凶恶。此时他也顾不得了,连忙借口方便开溜。可他既不能走前门,也不能走后门,只好从窗户跳了出去。
李皂隶一看机会难得,伸手把韩金钏搂住了。他正想过过手瘾呢,武松已经冲到了楼上:“你这狗东西!我说他怎么会知道呢,原来是你通风报信的。”李皂隶已经吓傻了,连句整话都说不出,只是呆呆地望着。武松上去就是一脚:“快说,西门庆那厮去哪儿了?”李皂隶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武武武都头饶饶命啊!他他他去后后面方方便了。”
武松最讨厌这种软骨头,他伸手抓住腰带,手一扬扔到了楼下,然后朝茅房冲了过去。茅房自然没有,他只能挨个房间找。这家酒楼有点规模,大小包间十几个。他前后找了一大圈,结果连个鬼影都没有,于是又转身奔到楼下。李皂隶已经不能动了,张着嘴狂呼救命。武松看了更恼火,上去兜裆又是两脚。这下李皂隶不叫了,翻翻白眼便咽了气。
掌柜的一看打死人了,吓得脸都黄了。但又不敢上去拿人,只好让酒保先去报官,自己在后面远远望着。武松根本没想逃跑,跟着地保去了县衙。这下西门庆不用躲了,立即回家准备东西。他选了一副黄金酒器,让来保送给李知县。又给县丞、主簿几个,一人送了十两银子,要他们务必整死武松。“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回他想活也没门了。
第二天一早,李知县就升堂审案:“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上回你诬陷好人也就算了,没想到还敢杀人。”武松也不辩解:“李皂隶是小人打死的,我情愿一命抵一命。可知县大人也要替小人作主啊,小人哥哥确实是西门庆害死的。”李知县锐声叫道:“到现在还敢胡说!此事与西门庆何干?你分明是和李皂隶争风吃醋,争抢不到才打了起来。”
这就是李知县的狡猾之处!因为现场有两个**,他便把案件性质改了,认定这是一起独立案件。只有把西门庆撇开了,才能把自己彻底撇开。如果承认武松是寻仇,那他就有徇私舞弊之嫌。为了把事情编圆了,他说两个**是武松的相好。因为武松去东京办案太久,便与李皂隶勾搭上了。武松知道之后,心里气恨难平,这才和李皂隶打了起来。
武松自然不能承认,他梗着脖子高声叫道:“知县大人明鉴,小人从来就不近女色,怎么会争风吃醋呢?小人是找西门庆报仇的,只因为李皂隶不说实话,才一时失手将他打死了。”李知县根本不问前因后果,喝令左右大刑伺候。昨天他就想惩治武松了,只是苦于没有借口,没想到他自己肇出了乱子。现在关他打他都是正当的,谁也挑不出毛病。
打完之后,又取面大枷给武松戴上,然后袖子一甩便要退堂。武松直着脖子大叫冤枉,结果被一步一棍打出了大堂,硬是扔进了死囚牢。至于酒保、**那几个证人,便临时关在了门房,待审结之后再行放人。县内官吏也有同情武松的,因为拿了西门庆的好处,谁也不敢出面说话。说了也没有用!知县大人要徇私枉法了,自己何必去找不痛快呢。
事后,李知县又装模作样勘验了现场,还详细检查了死者的受伤部位。又让两个**重新出了供词,证明武松是争风吃醋才开打的。郑爱香和韩金钏都是西门庆的相好,自然要向着老主顾说话了。至于那几个酒保,更是不敢乱说了。估计能糊弄过去了,李知县便草草下了判词:宣称武松是争风不成,一时兴起打杀了李皂隶,按律应判“斩立决”。
好在知县无权处决人犯,还得把武松解到东平府。东平府的知府姓陈,是位远近闻名的清官,他平生最恨的就是贪赃枉法。尽管李知县把文书做得滴水不漏,可陈知府还是看出了破绽。等他把武松提来一审,马上就明白其中的原委了。他当即发出文书到清河县,声称要提取恶霸西门庆、荡*潘金莲,以及淫媒王婆、小厮郓哥、忤作何九等一干人。
西门庆不敢再向陈知府行贿,只好差来保连夜进京去求陈亲家。陈亲家又去央求他的姐夫杨提督,杨提督又转央当朝太师蔡京。太师的面子谁敢不给!这回花的就不仅是银子了,还送了一幅吴道子的仕女画。蔡太师是当朝书法名家,平生最爱文物古董,这幅画可以说正对胃口。蔡太师也没有当回事,陈知府是他的门生,写封信就万事大吉了。
陈知府果然不敢违抗,这不仅关系到自己前程,还有自己的身家性命。念及武松有些冤屈,便免了他的死罪,只打了四十大棍,刺配两千里充军。至于武大的冤屈就无法昭雪了,那忤作何九已经逃掉了,又找不到武大的尸骨。至此,“潘金莲杀夫”一案就算结了。表面看陈知府一两银子没拿,实际上他和李知县是一路货色。一个徇私,一个枉法!
按照道理说,这时候就可以罢手了。可西门庆还是不解恨,又买通押送的军卒,让他们在路上杀了武松。这两人虽然有点害怕,但又舍不下那十两金子,于是便在粥中悄悄放了巴豆。巴豆有大毒,吃了会腹泻不止。有道是,“好人单怕三泡屎。”等他拉得没有力气了,那时再动手就安全了。武松实在太强悍了,即使戴着枷锁,他们也未必杀得了。
武松刚吃一回就不行了,走几步就要拉一泡。先是干的,后是稀的,后来就只有水了。这还不算严重,如果再吃几顿,恐怕就要拉血了。到了那时候,即使他们不动手,武松也活不了。这两人也没有为难,站在路边耐心等候。就这样走走停停,到了晚上,武松已经快虚脱了,但他们还是没有动手。晚上又熬了一锅巴豆粥,笑吟吟地端到武松面前。
此时武松已经发现不对了,他强压怒火央求:“二位军爷,小人实在没有胃口,晚上不想吃东西了。”那两人小声劝道:“不吃怎么行啊?明天还要赶路呢。”武松不好揭穿了:“您先放在这里,等会儿小人再吃。”那两人也不敢强迫,只好放下碗先走。第二天一早,这两人又端来一锅粥。武松还装不知道:“敢问军爷,小人吃点馒头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