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四果然不肯罢休!领着两个小厮堵在门口,大喊大叫地不让进门。庄邻一看纷纷围了过来,指着孟玉楼说这说那。有的说她绝情,有的说她心狠,反正寡妇再嫁都要遭人非议。张四亮开嗓子高声喊道:“众位高邻在上,还有大娘子给我听着。这份家产可是我大外甥挣的!如今你要另嫁他人了,总得给我小外甥留一点,不能一股脑儿都带走吧。”
孟玉楼不敢和他对吵,只好哭哭啼啼地反驳:“四舅,您老虽然是长辈,但也不能不讲道理吧!我带的都是自己陪嫁,杨家东西一样没有动。奴家汉子是赚过几个钱,但都花在了房子上。这前院后院好几十间,难道不值几百两银子吗?这房子我又不能带走,全都留给了小叔子。就是外面几百两利钱,文书合同也都交给您了,哪里还有什么银两?”
张四冷冷一笑:“你有银子也好,没银子也罢,都要还大家一个明白。只有打开箱子让大家看一眼,这样才能真正服众。”孟玉楼反问道:“箱子里都是我的衣服鞋袜,难道四舅也要查吗?”张四根本不信:“我又没有透视眼,谁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孟玉楼气得浑身直抖,但又不敢硬来。毕竟今天是她选的好日子,真要打得头破血流也晦气。
两边正在僵持不下呢,杨姑娘拄着拐杖赶来了。薛嫂连忙扶她进屋:“姑奶奶你可来了,再不来就要出人命了。”杨姑娘先向众人道了万福,又朝张四呸了一口,然后把小侄往怀里一搂:“众位高邻在上,还有张四给我听着,我可是他亲姑娘!那死了的是我侄儿,活着的也是侄儿,十个指头咬着都疼。我会一碗水端平的,绝不会偏一个向一个。”
张四重重哼了一声:“哼,好个一碗水端平了?我看你是被银子堵住嘴了吧!”这话算是点到了痛处,杨姑娘甩手跳脚地骂道:“张四你个老东西,这是姓杨的家里事,你姓张的来插什么嘴?即使要说什么,也是该我出面,我才是杨家的正头香主。再说了,人家有没有银子关你屁事?不要说是几百两了,就是有几千两几万两,你也只能干瞪眼。”
张四一跳三丈高:“你个老不死的!你说是他亲姑娘,我还是他亲舅舅呢!分家析产,自古就是舅舅做主,你一个出了门的姑娘顶个屁用。”两人先是争论亲疏远近,后来又相互揭短,再后来干脆对骂了。邻居一看只好上前劝架,可两人却越骂越凶了。薛嫂乘乱指挥小厮和士兵,把床帐箱笼全都搬走了。张四不敢强行阻拦,只能眼看着人家装车。
到了正式迎娶那天,张四没能再来闹事。据说被谁打了一顿,躺在炕上下不来了!那个小叔子倒是挺兴奋,一大早就穿上绿纱衣,戴上红纱帽。然后骑上大白马,欢天喜地送嫂子出门。那天他得了好多糖果、糕点,还有两套新衣服。丫头、小厮也跟来了,依旧归在孟玉楼房里听用。薛嫂得了四两银子谢媒钱,杨姑娘则将七十两银子悄悄收入囊中。
西门庆将第三进院子做了新房,床帐箱笼都是孟玉楼带的,他自己什么都没添。只是成色有点旧了,显得不够隆重。好在“家伙”也是旧的,所以还算般配。西门庆上床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关键部门”烙上金印。这是他女人的重要标志,任何人不能例外,包括那些包养的。因为有了吴梅娘和李娇儿,孟玉楼便排作第三,下人都叫她“三娘”。
进门之后,西门庆连摆三天酒席,亲朋好友纷纷前来祝贺。其中自然少不了应伯爵那帮狗友,这帮人最喜欢凑热闹了。这几个都是破落户子弟,大事干不来,小事不肯干,整天只想着骗吃骗喝。特别是那个应伯爵,最喜欢帮嫖贴食了,人称“应花子”。为了表明自己不是骗饭的,他们一人凑了一钱银子,隆重交到西门庆手里,说是什么“贺礼”。
西门庆也没有过细,顺手交给了吴梅娘。吴梅娘却一一看了:“嘿,你这帮朋友可真大方啊。你看这都是什么东西?有红的,有黄的,说金不是金,说银不是银,倒跟烂铜差不多。我看不如还给他们,收了还担个人情。”西门庆讪讪笑道:“谁指望收他们礼了,不过是图个热闹罢了。”吴梅娘冷笑道:“你一向是花钱买热闹的,想想亏不亏啊。”
后来那段,西门庆一直猫在家里。白天听孟玉楼弹琴,晚上听孟玉楼呻*,快活得就像进了天堂。谁说西门庆无情无义了?人家现在是模范丈夫。西门庆一声不出来了,那帮狗友就玩不转了,一个个急得跟猴似的,但又不敢轻易打扰。估计蜜月度得差不多了,应伯爵领着那帮狗友浩浩荡荡开了过去:“哥,你光顾自己快活了,也不念兄弟情谊。”
西门庆竟然有点歉疚:“这段时间太忙了,实在抽不开身啊。”应伯爵涎着脸问:“哥,新嫂子功夫如何?是不是有所创新?”西门庆狠狠推了一把:“去,不关你的事。”应伯爵哈哈大笑:“怎么不关我的事?如果哥哥亏得太多,咱们得送点补品啊。哥亏了就是嫂子亏了,你让我们怎么好过啊。”那帮狗友立即跟进:“对,应二哥说得有理。”
西门庆哼了一声:“娶个小妾算什么!值得去拼命吗?”应伯爵立即反问:“那你还整天猫在家里?这段时间闷死了,连个去处都没有。”西门庆只好求饶:“今天家里有事,改天请你们去狮子街大酒楼。”那帮狗友哇地叫开了:“什么改天啊?就今天吧!”西门庆还恋着那双长腿呢:“今天真的有事。”应伯爵只好激将了:“你是怕花钱吧?”
西门庆最怕别人说他小气:“你这样就不凭良心了,我什么时候怕花钱了?我们现在就去狮子街大酒楼,咱们兄弟不醉不归。”应伯爵一听笑逐颜开:“这才是我的好哥哥。”西门庆还在表白:“其实我最重义气了,钱不钱的无所谓。”应伯爵乘机建议:“哥,我们虽然算不得割头刎颈,但也是形影不离。为了行走方便,我们干脆拜做兄弟吧。”
那帮东西自然双手赞成,只要成了结义兄弟,以后吃他喝他就气壮了。西门庆也没有反对,他在女人方面多多益善,狐朋狗友也是越多越好。等他们出了大门,发现花子虚站在门口望着。花子虚刚从京城搬来不久,正想找帮人一起厮混呢。应伯爵连忙跑过去,说他们拜把子还缺个人,问他愿不愿加入。花子虚也是花钱祖宗,多了他便多个钱袋子。
结拜兄弟可是件大事,排场小了都觉得丢人。西门庆称出四两银子,让来保先去玉皇观安排,不懂就问吴道官。吴道官是他老熟人,肯定不会驳他面子。他又让来兴杀了猪宰了羊,还备了六坛金华酒和香烛纸钱等物。第二天一大早,西门庆便领着应伯爵、谢希大、花子虚、孙天化、祝念实、吴典恩、常峙节一行人,浩浩荡荡吵吵嚷嚷去了玉皇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