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喝杯酒总可以吧。老段把已经打开但尚未喝过的一支酒移到清纯小妹面前，然后用一张纸巾把瓶身上的水气细细地擦了一遍。

谢谢，我们也是不能喝的。

哎哟，规定这么多。我不是看你有一次也在酒吧里跟一个朋友喝酒吗。

那是12点后，下班了，而且是不穿制服的。

哦，那你下班后，我一定要请你喝酒。

清纯小妹不置可否。

就这样定了，你再给我拿……拿半打酒吧。

12点很快就到了。老段再次招呼老清纯小妹过来，我就在这等你啊。

清纯小妹说，好，我还有一个朋友，一起来。

老段早预料到肯定不是清纯小妹一个人单刀赴会。来就来吧，两个算什么，当年整个西餐厅的服务员我都请过，那个高傲的部长不一样被我搞掂了。

三十七

某天，蛋糕店服务生阿强脸上带着巴掌印回到店里。

阿明就问他：“怎么脸上挂彩啦？”

阿强说：“昨天有个女孩子说她的奶奶生日，要我送蛋糕过去，可是我不晓得她阿奶几岁。所以就问女客户……结果被客户打了一巴掌……”

阿明问：“客户怎么能这样？”

阿强说：“不知道……我只问客户，你的奶奶多大啊？”

这个笑话，小安不知道在古科长办公室讲了多少次了，可几个同事听了还是哈哈大笑，象第一次听说似的。

在同事的笑声中，安郁东接到解梅打来了电话，时间下午3点半。

这个骚女人出现了。这个品牌服装代理人和夜总会的坐台小姐出现了。这个有着一百一十套内衣性感女人出现了。从消失到再现，整整有一年多时间了。

解梅一句“东东啊”把正准备讲另一个笑话的安郁东弄心麻麻的。解梅说，我现在在罗湖口岸，也就是火车站左边第一家的来来往往茶餐厅，有急事，你过来吧。

安郁东借上古科长的红旗就出了单位。古科长说，我晚上要在单位对面的酒楼陪上面的领导吃饭，你赶在晚上9点半回来就行了。

来来往往茶餐厅只有三个人，两个服务员，一个客人。客人就是解梅。安郁东远远就从餐厅玻璃里看到解梅那骨感的背。这女人本性不改，仍是一身的惹火打扮。

解梅看到安郁东来了，笑得姹紫嫣红的，连忙招呼服务员给上了一杯珍珠奶茶。

安郁东看着对面的解梅说，你好象瘦了一点。

解梅就站起来，转了一圈给安郁东看。解梅这一转让安郁东从仰式的角度看到头上两座呼之欲出的活火山。安郁东补充说，脸是瘦了，可其他地方还是很大。

解梅说，就知道你这么说，真无聊。

解梅这才说去了自己这一年的事情。

解梅代理的服装品牌倒闭了。香港老板为此来到深圳请十几个代理商吃饭，一是解释公司资不抵债破产的原因，二是表示借机会表示感谢多年来的合作。

那天晚上，解梅没有去，压根就不想吃顿无聊的宴席。结果，香港老板就直接打电话给正在夜总会里发呆的解梅，很关心的问，解老板，你怎么不来啊，是不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好啊。

解梅说，不是不是，我不喜欢一帮人喝酒而已啦。

可能是这一句话让香港老板觉得自己的这个客户这么有性格，做生意的人哪有不喜欢聚会喝酒的，这可是认识同行或者老板的一个机会啊。读MBA其实并不是全在读书，都是通过读书认识大老板、高级官员啊。

香港老板厚着脸皮说，那解小姐在哪里呢，我单独请你。

两人因此见了面。

解梅说，我在这里坐台，只陪喝酒聊天，晚上12点钟就可以走人，你要不要喝两杯。

香港老板递上名片说，喝两杯，我姓叶，叫我叶哥吧。

叶哥38岁，在美国芝加哥念的大学，是典型的香港男人，敬业，做事严谨，有文化，也有品位，也有过婚姻，可以好景不长，三年后就散了。

解梅说，当天晚上也没聊什么，连慢舞都没跳，但叶老板就是莫名其妙地喜欢上她了。

安郁东说，你是不是向他放电了？

解梅说，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说话是想到哪儿就说哪儿，没什么顾忌。

安郁东说，这名少壮派老板可能就是爱上了你这疯疯颠颠、不受约束的一面。

叶哥从此过上了深港两地跑的生活，每天下午6点在香港铜锣湾公司下班后，坐车到罗湖口岸，然后再进入深圳，然后打车直接到解梅楼下。解梅穿个内衣要半个小时，叶哥就在楼下的椅子上看报纸上的证券版。

解梅下来后，两人一起吃饭，然后一起去夜总会。解梅是去上班坐台，叶哥就点解梅小姐，然后一起喝酒到12点。解梅回家，叶哥也回家。两人坐一辆出租车，因为叶哥住的酒店就在解梅租的房子旁边。

这就是香港有钱有文化的男人的厉害。解梅感到很奇怪，这个叶哥为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从来不抱怨，从来不提及“你别去坐台”或“坐台不好，我给你找工作或钱”一类的话，相反每天跟你说在国外的读书生活，谈笑风生，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轮到解梅坐不住了。解梅开始关心起叶哥在香港的家庭、公司、生意、家人来了。解梅说，自己逐渐爱上了叶哥，突然觉得叶哥每天晚上花在夜总会的钱太不值了，突然觉得有个男人关心其实是件很好的事情，突然觉得自己不想再接触其他男人，突然觉得自己内心中的寂寞消失了。

一个月后，叶哥住进了解梅的出租房。解梅因此结束了坐台小姐的生涯。

再一个月后，解梅住进了叶哥在香港的房间里，然后迅速结婚，成为叶哥新公司的重要一员。

解梅说，自己可能是习惯了多年来自由的生活，在香港没过两个月就觉得烦了，语言不通，不是广东话就是英语。可叶哥每天在公司里忙上忙下的，而且对人也很好，自己也不好把烦恼说出来。

安郁东第二次听到解梅说，别说你不寂寞。所以说，不管你过得再好，都不要轻易地说我很充实，很幸福怎么怎么的，我也以为有了一个有钱的男人、爱我的男人就不会寂寞了，不是的。你一样寂寞，因为你看着男人的在拼命挣钱、拼命取悦你，但你永远不知道这个男人在想什么，或者以后会不会变心。你永远都站在门外，往里看啊看，可什么也看不到，你说能不寂寞吗？

多高深的理论。

安郁东问，你为什么老想知道男人在想什么和未来会发生什么呢？

解梅说，我就是控制不住。

安郁东说，所以你寂寞。

那天下午，两人一直聊到天黑，然后就在茶餐厅里吃了饭。

安郁东问，寂寞这么久，为什么今天才打电话给我？

解梅说，这是她嫁到香港后的第一次来深圳。

当晚，挎着大大帆布时装袋的解梅借住在安郁东的宿舍里。解梅把这当成了自己当年的出租房，进门就要洗澡，然后一身三点式走出来。

天气多么炎热，安郁东端出一高一矮的两把电风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