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跑车送给洗露露后，工商所给老段配了一台老款丰田。当过兵的人就是有这点好传统，适应能力强，以前吃白菜，现在吃燕窝，也不会说白菜的难吃。老段从来不觉得没钱后的苦处，反而觉得这样不错，挺好，乐在其中。

为什么会喜欢打工妹了呢？

老段说，丢，那些酒店、夜总会里的女人都是在利用男人的心里，个个装得象公主似的，吃饭要吃西餐，喝酒要喝洋酒，喝汤要喝罗宋汤，饭前要喝开胃酒，饭后还有餐后甜酒，有钱男人也是贱，平时老觉得是别人当自己是大爷，到了女人这里，就觉得应该把女人当大爷，为女人服务。这个传统遗传了几千年，以前皇帝、才子不都也为了女人一笑而愁断肠的吗。其实啊，这些女人回到自己的宿舍，跟打工妹没什么区别，照样衣服乱丢，不刷牙睡觉，拉了屎不冲厕所。褪了妆后，比打工妹还丑。

老段在厌倦所谓的高档女人，就象当年跟刘夏夏的恋爱一样。

那年，老段口口声声说自己找到自己追求的恋爱的感觉，为什么当刘夏夏深情地提出“我们结婚吧”的要求时，老段竟然立即中断了这次爱之旅。

老段说，我完全可以承诺刘夏夏，因为我是喜欢她的，我也相信她也逐渐对我有了感情，但为什么不继续下去呢，那是因为，一段婚姻都还没结束，我敢开始另一段婚姻吗。刘夏夏跟我的一年，享受的是顶级的上流社会，可现在我落泊到工薪阶层，她能适应吗。这个世界上女人大多都是能同甘不能共苦的。

2001年后，安郁东有一个感觉就是，在女人堆中打滚多年的老段开始了另外一种寂寞：渴望倾诉。

在1998年认识老段之前，老段解决寂寞的方式就是拼杀，到夜总会里抢女人，到星级酒店西餐厅里勾女人，用人民币酿成的一杯美酒把女人灌醉，让这些女人自愿地坐进跑车里、酒店里或者怀抱里。这种拼杀简直就是肉搏大战，无比刺激和解恨解谗。

包括1998年到2000年这两三年，离婚后的老段还是因为惯性的作用拼杀了一阵。为了勾到一个酒吧里的女人，开车一直跟在出租车后面追追追，丢，追到最后才发现这个女人是个坐台小姐，脱掉外套，一身白肉进了私人俱乐部里。安郁东说，算了，算是看走眼了，老段却硬着脖子说，不算，或许他是个良家妇女，是进去拿点东西就出来的。结果把车开在门口等啊等，等到凌晨两点，那个女人坐上别的男人的车，屁股一冒烟就走了，气得老段蔫了半个月。

还有一次，也是安郁东和老段一起经历的。那天，在万马奔腾里，看到一个穿着月白色过膝改装旗袍的女人，老段眼睛放着绿光，硬说，我操，第一次看女人穿旗袍穿得不象是酒楼服务员的，一定要搞到手，一定要搞到手。一个晚上，老段就在这女人面前、后面、左边、右边、侧边晃啊晃，眼神勾啊勾瞄啊瞄。好不容易对上点信号了，一个又高又帅的男人一把把她拖到舞池跳舞去了，然后没两分钟就走出了酒吧。那个穿着短月白旗袍的女人永远地留在了老段的心中。整整一个月，老段每天晚上8点办准时出现在酒吧里，守候那个女人的出现。遗憾的是，那个女人消失了。

这种解决寂寞的方式热烈、疯狂，甚至有些变态。这种解决寂寞的方式需要时间和金钱。2000年12月，长时间耗在夜场和雌性激素散发的空气中的老段以一场大病的方式，终结了整整10年的热烈、疯狂和变态。

大病过后的老段突然发现自己对两样东西逐渐失去了兴趣。一是酒，二是**。

三十三

丽江的吉玛又来信了：

安叔叔和陆阿姨：

你们好！

首先，我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了，我又是第一名。老师说了，我的作文写的不好，要是写好一点，分数会更高，可以排到全镇小学的第一。

我还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校长说，县里暑假要组织20个小学生到丽江市里参加第六届少儿运动会，我被选上参加100米赛跑，我一定要好好跑，争取拿到前二名。因为每个项目的前二名可以去深圳游玩三天。到时候，我一定会去看你们的。我还要给陆阿姨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礼物。

……

安郁东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六一儿童节晚会正在布置舞台。小吉玛多可爱啊，学习好，体育也好，真是没资助错人。唯一一点让安郁东觉得遗憾的是，她信里的陆阿姨已经不在深圳了。安郁东不知道到时候该怎么跟小孩子说。

手机响了。让安郁东诧异的是，电话是黎甘蓝打来的。这个黎编导。

喂，你好。

小安吗，我影视中心黎甘蓝啊。

早听出来了。

你怎么早听出来了。

我存了你的号码嘛。

这也叫听出来啊。

那就叫看出来吧。我还千里眼呢，哦，哦，我看到了，你怎么穿着棉袄啊。

哎，哎，哎，你们这些在北京呆过的人怎么都一个德性啊，这么爱贫嘴啊。

哎呀，听到你的声音有点激动嘛。

少来了。跟你说正事，今晚我会找你的。

“我会找你的”这句话是上次送黎甘蓝去新秀村时，安郁东说的一句话。

上次，安郁东没想到看上去城府很深、一脸孤傲的黎编导会坐上自己的车。实话实说，从第一眼看到黎甘蓝脖子上木头开始，安郁东就想着如何能走近这个头发常常遮住半边脸的女子。或许是自己机关的交流圈太小，尤其是这两年，单位人事编制基本上都是超编，年轻大学生不再招收，大部分同事都是30多快40的人，交流少，跟女同事交流的就更少，单位的女同事都集中在财务科里，每次去领钱签完名字就走。再说酒吧里碰到的那些女人，全都是后现代颓废派或者超时代前卫派，这些夜间动物用另类是不能形容全的，再说跟她们的交流除了酒精就是欲望。

碰上黎甘蓝，安郁东才觉得，自己除了工作，其实每天都生活在非主流状态中。真正有气质有品味的女人永远都在民间。就好象文艺理论里说的，美在身边。

那天，黎甘蓝一上车，安郁东就觉得自己的大脑不听使唤，开车不认路了。要是自己一个人，不到五分钟就开上了深南大道。可那天，一碰到十字路口老不知道该怎么拐，一会左一会右的，兜了好大一个圈子才上了深南大道。

在车上，安郁东说，黎编导啊，我觉得你一定很热爱影视中心这工作。

为什么呢？

因为你在这份工作中体会到了一般劳动者难以得到的东西。

那是什么？

自由。你看你工作做完了，就可以出来了。

黎甘蓝笑起来了。这是因为我们徐主任就是这么一个人，工作做好，然后允许犯自由主义错误。

自由真好啊。要是我自由的话，你说送哪就送哪，要是乐意的话，就直接把车开到西藏去了。

要是真能这样，我绝对乐意，就差西藏没去了。

那你去西藏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