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郁东说，再试试吧。

不用了。我已经感觉自己不能适应深圳的快节奏了，因为身体的原因，我怕自己受不了深圳这个城市存在的压力，你看你们机关都这么多的事情，这么班要加。

这是安郁东第一次预感两人要分手了。安郁东看着陆雪，想说一些鼓励或者挽留的话，但却不知道怎么说。

我回青岛吧。其实，我已经把我的病跟父母说了。父母说，希望我回去，一来内地工作清闲，二来有父母照顾。

安郁东说，回青岛也要找工作啊。

我爸说只要回来就有工作，他找好了关系。

安郁东这才想起，陆叔叔在青岛是个不小的人物。1998年，安郁东找工作碰到困难的时候，陆雪就特牛地说过，不怕，大不了去我们山东青岛做贡献，机关、学校、企业任你选。

那天晚上，安郁东的心情是复杂的。

陆雪没找到工作，这是事实，而且她主观上已经不愿意留下，你安郁东能强求吗，你安郁东能承诺以后一定会给她找到一个轻松、稳定的工作吗。要是一直不能找到这样的工作，你安郁东有经济能力让她呆在家里修养生息吗，她又能呆得住吗？

她的身体需要照顾，你安郁东一个小小的公务员能有时间和精力照顾她吗？你死死要她留下来，两人为了爱情走在一起，可你能保证她快乐幸福吗？

对于未来，你安郁东究竟想了多少，你有多少的思想准备？

安郁东对自己不自信，也开始害怕两人的感情有变，害怕两人历尽千辛万苦走在一起，最后却发现那是一场痛苦的选择。

为什么会有害怕两人感情会变的想法呢？安郁东自问。是相信贫贱夫妻百事衰的说法，还是害怕陆雪失去丨乳丨房？

到底是没有找到工作这件事情，还是丨乳丨房的问题，让陆雪和安郁东产生了放弃走在一起？

安郁东被自己的自问问得心惊肉跳。安郁东在心里直摇头，让自己稳定下来，回到现实。

现实已经是两人选择放弃。陆雪说，24号回北京，因为要提早三天回去，还有很多朋友要告别，有很多东西要收拾，图书馆借的书也没还。

安郁东说，在呆两天吧，我想和你多呆两天。

陆雪说，好。

那两天，安郁东和陆雪其实也没做什么特别浪漫的事情，倒是晚上真的走了一趟深南路，从康佳走到世界之窗。

一路上，陆雪说，这几个月辛苦你了，以后一个人要准时吃饭，别有一餐没一餐的，这样容易得胃病，你忘了，你大三的时候，胃痛得打滚。

一路上，安郁东说，回家就回家吧，回去以后工作别搞得那么累，家里也不需要你那份工资养家，你爸给你安排的肯定也是机关单位，在机关里，能偷懒就偷懒，不要搞得劳动积极分子似的，机关的工作成绩不是做出来的，是领导说出来的。

一路上，霓虹闪闪，车水马龙，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两个拉着手走路的年轻人。每天这个城市都有悲剧和喜剧在同时发生，有人笑，有人哭，有人跳楼，有人暴发。一切的一切，每人会多看你一眼，没人会为你说上两句可怜的话。你笑你的，你苦你的，你跳你的楼，你数你的钱。你的生活与我无关。我要赶路。

1999年5月26日上午9点45分，大四学生、美丽的山东姑娘陆雪登上了中国国际航空公司的波音777飞机，直飞祖国的心脏——北京。那辆最大的民航客机啊，你就这样把我的爱情带走了。

而且是，永远地带走了。

那一整天，安郁东就坐在深圳黄田机场的草地上，一动不动，数着天上飞来飞去的飞机。

二十七

2000年的春天终于过去。安郁东和解梅的一个个夜晚也到了说再见的时候。

解梅说，我从来不会掩饰我的寂寞，寂寞的时候的，我不会拒绝男人，把自己搞得非常处丨女丨的样子。

安郁东说，那你的寂寞也够深的，不仅有我这个飞行员来陪伴，还有其他千千万万的男人陪伴。

这两句对话不是在解梅扔满内衣的一房一厅里，而是在一家叫热爱的夜总会里。

那天周末的晚上，这个城市的夏天在春天没结束就提早来了。人们似乎也开始燥热起来，纷纷出动，寻求有空调、冰冻啤酒和穿得少少的美女。

那天晚上的万马奔腾正好是开业10周年庆典，酒水8.8折，单个女子进场的还免费送一芝正在做宣传的果酒。人那个多啊，三百多平方米的场地全挤满了帅哥靓女，仪态万千。连端盘子的服务员连上都抹起了彩妆，一蓝一红的两道扛漆在右脸上，有点象看世界杯的足球迷。

算了，走吧。老段和安郁东都不是那种靠乱中取胜的男人。有的男人最喜欢人多了，一个密不透风、人挤人的酒吧里，女人是最容易失去理智的。你想，五六个男人包围着你，总有一款适合你。是的，在万马奔腾就是这样，10个男人可以同时围着一个女人，长的帅的亲密地靠过去说一句“靓女，到我们那边台去玩”，然后动手拉人；长得欠缺一点或者象叔叔一点的，不说话，拿出一张名片递上去，然后优雅地向你举杯，你喝不喝是你的事。当然，这张名片上一定写着某某公司、集团的董事长或总经理，总之一看，足够有杀伤力，明摆着的潜台词就是，老子这才叫实力。如果这10个男人中有老外的话，老外就会象吃了火药一样热情洋溢，一上去就搂着，然后在美女耳边说两两句鸟语。很多中国姑娘是没有出息的，最容易上老外的钩。这是虚荣心在做怪，其实这些中国姑娘并非想通过此联系英语口语或者拿个护照出国之类的。她们哪里知道，这些在深圳老外全都是洋打工，工资高不到哪里去。

那晚就去了热爱夜总会。老段说，6年前，这家夜总会是深圳最高档的，可惜这两年生意有些差了。

安郁东打趣说，那都是因为你不去玩了啊。

那也不是。老段谦虚了一会，1997年香港回归后，深圳所有的夜场都不行了，为什么呢，钱越来越难赚了，老板出手大方不起来了。你看，包括万马奔腾，丢，男人越来越多，女人越来越少，有钱的男人更是越来越少。那里面的男人都是想一支喜力搞定女人的，35元而已。以前我们玩那会儿，丢，一个晚上不扔个千儿八百的是不会走人的。

安郁东知道老段一说以前的有钱岁月即使没完没了的，赶紧打住，热爱到了。

热爱的生意还是蛮火的。一进电梯，就有一个穿着低胸朝鲜族红绿袍子的高个姑娘在欢迎光临。出了电梯，两排一共二十多个穿着低胸朝鲜族紫色袍的高个姑娘又在欢迎光临。

夜总会就是这样，你只要踏进来了，你就是爷，无数个长得至少是端庄的姑娘就要为你服务。

2000年，老段的财政危机已经初显端倪了。两个人坐在大厅里看表演，包房太贵了，光是最小的包房费用就1380。大厅里美女也不少啊，当然这里的美女是指坐在表演舞台旁边一侧吧台前的一圈坐台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