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涛得了候先勇的表态，坐在办公室里给郝伟明打电话邀功，郝伟明很高兴，大大的夸赞了陈子涛，要求他再接再励，去做纪委书记谷文斌和政法委书记许再德的工作，争取不让这二人倒向姚庆平副书记那边，陈子涛表示只能尽量争取，因为他与谷文斌和许再德交情不深，他没把握搞定这两位。

今天要召开县长办公会议，讨论研究今年的春耕生产，其实春耕生产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但由县农委和县农业局牵头的十个检查组，从下面反馈来的情况不容乐观，主要是抛荒现象不少，还有粮食种植面积大为减少，县长周仁强和常务副县长李光辉这才决定召开专门的县长办公会议。

陈子涛少见的提前来到会议室，发现部分与会者已经就座，今天的县长办公会议除了县政府班子全体成员，还有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许计发、县农委副主任陈德明、县财政局局长贾志国和县农业局局长孙三运。

陈德明和孙三运都是年近五十的小老头，陈子涛很早就认识，属于比他父亲稍晚的一辈老干部，他见了都得喊叔。

不一会儿，几位副县长方同伟、丁仪和张鹰，以及县政府办公室主任李一民，也陆续来到了会议室。

领导总是踩着点而来，正好九点，县长周仁强和常务副县长李光辉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他们的秘书马小明和谭阳。

马小明和谭阳都是大学生，年纪比陈子涛小二三岁，马小明前年进县委办公室工作，谭阳去年进县政府办公室工作，都是地地道道的海岭人。

配备秘书是领导的象征，从去年年底开始，按省委小政府的最新规定，县级两套班子所有成员都有资格配备秘书，现在的县委大院里，连县政府办公室主任李一民都配了专职秘书。

但陈子涛还没有专职秘书，他有自己的打算，他自己讨厌文山会海，所以他想等几个月后，今年的新大学生分配下来，他从中挑选一个，最好是读中文系的，擅长处理文字工作，这样他就可以摆脱那些讨厌的文件和资料了。

周仁强和李光辉坐下，马小明和谭阳二人各拿笔记本，坐在靠墙的长椅上。

李光辉带来一叠材料，搁在椭圆形会议桌上，让大家各拿一份，原来，这是十个春耕生产检查组汇总上来的情况。

周仁强道：“同志们，请大家用五分钟的时间，看完这份春耕生产情况汇总，请大家特别注意各项统计数字，以及每个数据与去年的比较结果。”

李光辉忧心忡忡道：“粮食种植面积与去年相比，大滑坡，大滑坡啊。”

县农委副主任陈德明道：“去年的早稻种植面积是七十二万五千亩，今年县里要求的早稻种植面积是六十九万五千亩，可目前统计上来的数据是六十三万两千亩，这也差得太多了。”

县农业局局长孙三运道：“老陈，你说的六十三万两千亩，那是下面报上来的，你相信这个数字吗？”

陈德明笑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以我看来，这六十三万两千亩至少有百分之十的水分。”

陈子涛呵一笑，“老陈，老孙，你们两位老人家说相声哄人啊，还百分之十，以我看是至少有百分之二十以上的水分。”

分管农业的副县长丁仪道：“十个生产检查组的抽样调查，这个实际数字是六十万一千亩，与下面报上来的数字差得不太多吧。”

陈子涛笑而不语。

孙三运笑道：“丁副县长，你刚来，可能有所不知，陈副县长在下面当过乡长和乡丨党丨委书记，还曾一肩双挑，这种弄虚作假的事情，他可没少干，而且还曾干得得心应手呢。”

会议室里响起了笑声。

陈子涛苦笑道：“老孙，你这是严重的诬蔑，你是我的长辈，这又是会议室，我可不敢骂你，你尽情地诬蔑我吧。”

陈德明笑道：“小陈，你这么一说，我可要揭发你了，仁强县长，光辉县长，我可以揭发吗？”

周仁强和李光辉笑着异口同声，“支持。”

陈德明道：“小陈当青浦乡丨党丨委书记兼乡长的时候，我带检查组去青浦乡检查春耕生产，小陈坐在办公室里，双脚翘得高高的，脚上的皮鞋锃亮锃亮，别人都下村指导工作，就他一个人除了喝茶抽烟，就是看报瞌睡，我问他今年全乡的早稻播种面积是多少，他反问我去年的早稻播种面积是多少，我说你为什么这么问，他说我们乡今年的早稻播种面积与去年持平，你就这样上报好了，结果我们后来查出，他们青浦乡的早稻播种面积，比去年整整减少了百分之二十，但是这家伙撒谎一点都不脸红，竟在全县的农业会议上信誓旦旦，还介绍所谓的先进经验，最后居然凭他的假数字得了个先进农业乡的称号。”

整个会议室充满了笑声。

孙三运笑道：“小陈县长，我记得除了那个先进农业乡的称号，你们乡还得了一千元的奖金，你快从实招来，那一千元奖金是不是都被你们买酒喝了。”

陈子涛笑道：“报告各位领导，那一千元奖金确实买酒给乡村两级干部喝了，我承认，这个事是个笑话，所以，后来县里要把青浦乡申报为地区农业先进乡的时候，我是死活都没有同意。”

又是一阵笑声。

笑过之后，副县长方同伟道：“子涛同志的这件事，我知道得一清二楚，当时我是城南区区委书记，我得替他说句公道话，其实所有的乡都在谎报早稻种植面积，我敢说，其他区的乡镇也在这么干，这是新时期出现的不可避免的新问题。”

副县长丁仪道：“各位领导，我虽然是搞农业科技的，但基本上是待在机关里的人，所以对农村的了解太少太少，我喜欢农业，现在也搞农业，但我还是个新人，所以请各位领导多多的帮助我。”

陈德明道：“丁副县长，我给你提一条建议，下面那些乡丨党丨委书记和乡长，你听他们汇报工作的时候，对他们嘴里说出的数字千万不要相信，他们个个都是人精，说谎一点都不脸红，一个人说谎，会有几个几十个跟着学，你得把他们报上来的数字带着的水分给挤干。”

丁仪带着不解道：“这种不良现象为什么不设法加以制止呢？”

陈德明摇着头道：“没法制止，根本就制止不了。”

常务副县长李光辉道：“子涛，你给丁副县长解释一下。”

陈子涛道：“说起来也不复杂，以前的农村是集体经营，生产大队和生产小队管着农业生产，坦率的讲，那是一寸土地都不会浪费的，因为土地就是农民唯一的指望，但现在不一样了，家庭联产承包责制，意味着一个生产队变成了几十个单一的生产个体，大家除了种田，还可以搞副业，还可以出去打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种田不再是农民唯一的指望，在这种情况下，农业生产就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