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啊。”陈子涛笑道：“他娘的，什么腐朽的资产阶级生活作风，当年你还带人批判过我们家呢，可我要严正声明，虽然我几乎没穿过打补丁的衣服，但我和我二姐从小是穿旧衣服长大的，我穿大哥和大姐夫穿过的，我二姐穿我大姐穿过的，我们家还是很艰苦朴素的嘛。”

李一民道：“那时候我不知道钱的重要，但现在我有点领悟了，你以前常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没看到过鬼为钱推磨，却看到了人为钱推磨。”

“哎，你不会吧。”陈子涛奇道：“一民，我这几年的快速进步，你是不是认为跟钱有关啊？”

“这得问你自己。”李一民反问道：“你的进步主要靠你自己的能力和努力，但你扪心自问，这几年你真的没利用过金钱的力量吗？”

陈子涛笑着点了点头，“我承认，去年春节还给县领导送过小礼物，平常也是偶尔对症下药，给喜欢喝酒的领导或同事送过自家酿的米酒。”

李一民道：“所以，我也想有点小钱，让自己的小日子过得好点，也学你偶尔送点小礼物给别人。”

“你的这个理由很正当，也很正常。”陈子涛道：“一民，我决定帮你，同时也帮帮英雄大白马，虽然我不能保证你们发大财，但我能保证你们赚点小钱改善生活。”

李一民笑道：“狗日的，你是经济学家，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陈子涛又是一楞，“经济学家？这是讽刺还是褒奖？”

李一民道：“当然是褒奖，经济学家首先是杨群县长叫出来的，我们敢不认同么，再说了，你小子确实会搞钱，至少比我们强得多吧。”

“呵呵，你算了吧，你再灌迷魂汤我会晕的。”

“什么时候见见大白马？我安排一下。”

“下午，下班前，就这里。”

“还抠？多年不见，你不请大白马喝几杯？”

陈子涛笑道：“一民，你应该知道我的习惯，我跟真正的朋友是很少一边喝酒一边谈事的。”

李一民一怔，“你把大白马当朋友，这一点都不奇怪，你居然把我也当朋友？”

陈子涛点着头道：“你我并不是水火不容，你把我当朋友，我接着，你把我当敌人，我也接着。”

“好，那就下午四点，你我接着亦友亦敌吧。”

陈子涛与李一民亦敌亦友，与大白马马青云也算是半敌半友，当年的马青云是李一民的死党，他可没拿陈子涛当过朋友，陈子涛很清楚，李一民和马青云当年一起干过不少坏事，他们是同一条战壕里的“战友”，他俩是掰不开打不散的。

但帮马青云是必须的，不能让英雄既流血又流泪，陈子涛爱抱打不平，帮马青云是行善积德，也是让马青云欠个人情，更是为了牵制李一民。

帮李一民也是必须的，为了能在他老娘乔艳兰身上继续“加油”，得把李一民稳住，既然他喜欢钱，那就投其所好帮他赚钱，至于这钱干净不干净，合法不合法，那就由李一民自个去判断。

当然，最关键的是要把自己撇清，李一民和马青云赚的每一分钱，不能与陈子涛有一丝一毫的瓜葛。

之所以要约在自己办公室谈私事，是因为陈子涛在办公室里安装了一套录音设备，重要的人和事，他都会做详细的记录。

象是久别重逢的好友，陈子涛与李一民和马青云寒暄了好久，除了打打闹闹，还共同回顾了十年前的“光辉岁月”。

十多年前的县机关干部宿舍区，大白马马青云是孩子王，指东打西，好不威风，后来李一民冒出来，两个人不打不相识，很快结成死党，带着一帮十六七岁的小兄弟“横扫”大半个城关镇，再后来，十二三岁的陈子涛从青浦街转学到城关镇，竟然单枪匹马“揭竿而起”，文武两用，软硬兼施，诡计迭出，滥招损招毒招连绵不断，与李一民和马青云他们战成了平手。

结束回忆，马青云道：“子涛，我的情况一民都告诉你了，我就不再啰嗦，父母年迈，体弱多病，老婆怀孕，身无分文，没有身份，没有工作，可以说是虎落平阳，也可以说是虾困浅滩啊。”

李一民笑道：“青云，虎落平阳和虾困浅滩是一个意思。”

陈子涛摇头道：“非也非也，虎虾不能相提并论，虾困浅滩，虾必亡也，虎落平阳，虎还是虎，青云兄是虎，哪怕虎落平阳，只要努力奋斗，终会虎啸山林，威震八方。”

李一民道：“子涛，那如何虎啸山林，威震八方，我和青云就洗耳恭听了。”

说着，陈子涛从抽屉里拿出三捆钱，十元的簇新票子，显然是刚从银行里领出来的。

“青云，一民，你俩听着我说，不要插话，这里是三千元钱，是我自己的钱，是我家酒坊利润的分成，我要强调的第二点，钱是借给你们的，是要还给我的，不要利息，不要借条，也不附加任何其他条件，还有，一千元借给青云个人，拿回去后马上改善生活，以便稳定后院，轻装上阵，另外的两千元钱，是你们做生意的启动资金。”

“俗话说得好，万长高楼平地起，罗马需要慢慢建，赚钱总是要从赚小钱起步，实际上在咱们海岭县这样的穷地方也只能赚点小钱，想赚大钱只能南下特区或北上京城，所以想要做生意，首先得摆正心态，如果想一夜暴富发大财，那你们到我这里来算是走错了门。”

“青云，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去租一间门面房，不用太热闹，也不能太冷清，最好是带二层的，租好房子后雇人拾掇一下，第二件事是去工商局办个营业执照，名称我替你想好了，青云文化用品批发公司，执照的备注要标明批发兼零售，那间房子以后可以改为公司的零售门市部，也算是给你老婆找一份工作。”

“接着，青云你就要跑跑腿，我给你列了一个单子，单子上有本地区的十六个工厂，都是生产文化用品的，而且主要生产办公类的文化用品，我限你一个星期跑完，你要跟这些厂家谈好订购产品的意向协议，请记住是意向协议而不是正式协议，你可以签名，但不能盖章按印。”

“接下来，你就坐在公司里等着，我敢肯定，这十六个工厂里有相当一部分会主动派人找你，因为这十六个工厂的经营状况都很不好，仓库里积压了大量的产品，其中部分工厂处于停产状态，所以你千万要记住，是他们求着你订购他们的产品，你是主动的，你完全可以砍价压价，青云，我会再给你开一个单子，单子上有产品的种类、规格、数量和价格，你照单采购就可以了。”

“青云，你订购的办公类文化用品，销售的对象是机关、部门、单位和学校，但我提醒你，你的第一个销售对象应该是县委县政府机关后勤管理科，这个后勤管理科归县政府办公室管辖，也就是由咱们的李一民同志管辖，我想，这笔生意应该能轻而易举地达成。”

“好了，这是你的第一笔生意，也是你的第一桶金，以你马青云的文化程度和聪明才智，不难举一反三，很容易学会做生意的门道，以后怎么做生意怎么赚钱，就不用我教你了，我只提醒你三点，一，一民是公职人员，你们的合作不能影响一民的工作，二，以后有什么问题或难处，你随时可以找，我一定竭尽所能，三，必要的时候，我会帮你拓展其他行业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