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建民这个人很有文化，是个做大学问的人，调回省城以后先是在大学里教书，六十年代又去大西南工作，虽然没有从政，但与政界一直保持着联系，从那时起，我也与他失去了联络，可就在不久以前，我从咱们省报上读到了他的名字。”

“原来，他已经调回了咱们东江省工作，目前担任的职务是东江大学丨党丨委副书记兼副校长，我通过电话与他恢复了联络，他告诉过我，咱们东江省的部分领导，与他有些私人友谊，同时还暗示我，将来如果到省城办事，他也许可以帮上点忙……”

陈子涛明白了，他对父亲刮目相看，这后招确实是个高招。

陈海峰回忆往事的时候，眼神充满了遗憾。

陈子涛也为父亲遗憾，如果不是刘保中书记英年早逝，父亲绝不会干了一辈子还是一个公社书记。

父子对饮，父亲醉了。

陈子涛却是心旷神怡，因为父亲说的“后招”，让他觉得自己前途灿烂，前程似锦。

可是，公社一把手不是好当的，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永远有做不完的事情。

比方说，在抢种晚稻的过程中，就有大难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基层干部最大的特点是事多，事多人累，陈子涛对此深有体会。

农事繁多，水是有了，但不等于万事大吉。

种子还好办，各生产大队生产小队都有自备的晚稻种子，这是传统，可柴油、化肥和农药等农用物资却成了问题。

没有柴油，抽水机就无法工作，就没法把水从河里抽上来，通过人造水渠送往各个生产小队的田间地头，化肥和农药都是凭票供应的紧俏物资，没有化肥苗不长，没有农药虫难除。

问题摆到了代理书记陈子涛的办公桌上。

陈子涛召来班子成员商讨对策，除了马上青、梁宏和张三顺，还有农技员金家兴、农机员陈海标和水利员黄金山。

其实问题并不复杂，柴油化肥农药都是计划内的农用物资，按惯例先由公社供销社去县里采购，再由各生产小队凭票来供销社购买。

可公社供销社目前却处于半瘫痪状态，公社供销社那个主任郑超声，因为在上次毁坝抢水事件中向南岙公社“通风报信”，让东浦公社和西浦公社的人被抓，现在两个公社的人正在到处找他，说穿了是他害怕挨揍，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公社供销社去县里采购物资，除了区供销社开具证明和符合县供销总社的计划以外，还需公社供销社主任的签字和盖章，这是规定的程序，除非把现任主任郑超声拿掉，否则还真的绕不过去。

死了张屠夫，不吃有毛猪，活人岂能让尿给憋死，陈子涛决定绕开公社供销社，以公社管理委员会的名义，直接去县里采购农用物资。

这活张三顺干不了，他档次不够，马上青不会干，他县里熟人不多，梁宏正在重建民兵营脱不了身，唯有陈子涛能够信任。

公社的通告栏上发出了一个通知，陈子涛因公出差，马上青因私请假，在此期间由梁宏主持公社的日常工作。

这个通知给陈子涛带来了额外的烦恼，听说他要去县城，妇女主任姚玉晨也要回城探亲，听说姚玉晨要回城，大懒汉李国明闻风而动，也要回城一趟。

李国明对姚玉晨有意思，已成了公社院子里公开的秘密，正所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李国明回城，当然是因为姚玉晨。

姚玉晨虽然讨厌李国明，但大家都是同事，又都是城关镇人，低头不见抬头见，也不好当面说破。

但姚玉晨也有应对李国明的办法，她发动了计生管理员张佳瑶、团委书记肖蕾和广播员李媛媛，四个女人联袂出行。

陈子涛考虑到这段日子大家都很勤勉辛苦，各项工作也已逐渐走上正轨，晚稻播种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便干脆宣布放假三天，除值班的同志外，大家都可以回家一趟。

两男四女，队伍可谓浩浩荡荡，披着晨曦向县城出发。

李国明真是不怕辛苦，跑前跑后，主动把四个女人的挎包背到了自己的身上。

陈子涛打趣李国明，“老李，爱情的力量真是强大哟。”

女人们一齐哄笑。

李国明不怕讽刺打击，这也是他最近表现出来的优点之一，“陈书记，子涛同志，亏你还是个一把手，请你发扬一点革命的同情心好不好？”

“呵呵……好，好，我发扬一点革命的同情心，请你也发扬一点革命的同情心，只要你帮我也背上背包，我就向你发出一万分的革命同情之心。”

李国明赶紧避了开去，“不了不了，我李国明能力太差，不敢为领导分忧。”

陈子涛带了两个包，除了一个挎包，后背的包里装着十多瓶家酿米酒，总重量不下二十斤，养尊处优的李国明哪敢答应“帮忙”。

四个女人中，除了李媛媛年纪小，还待字闺中，其他三个都是过来人，说起话来也没遮没拦，明摆着都不是省油的灯，陈子涛玩笑一开，她们便接了上来。

张佳瑶笑着问阵子涛，“陈书记，李民政的行为是你同意的吗？”

陈子涛装傻充楞，“什么行为？学雷锋帮助人还需要领导同意吗？”

张佳瑶笑道：“陈书记你不要明知故问，我说的是李民政的爱情行为。”

美女相伴，陈子涛心情愉悦，说话也相当随便，“张计生，李民政说爱情是神圣的伟大的，你说我一个凡夫俗子，我敢与神圣和伟大作对吗？”

公社里的称呼很有讲究，陈子涛是一把手，可叫书记或领导，姚玉晨是妇女主任，叫姚主任是恰到好处，其他的人叫起来就比较有趣了，比方说李国明是民政助理员，简称李民政，张佳瑶是计划生育管理员，简称张计生，肖蕾是团委书记，简称肖团委，李媛媛是广播员，简称李广播。

张佳瑶又笑着冲李国明说道:“李民政，你只对姚主任一个人发起爱情攻势，好象不太公平吧，大家都是女同志，你把我与肖团委和李广播摆在什么位置呢？”

陈子涛开始煽风点火，“是啊，是不太公平，不不不，是太不公平了。”

李国明嘿嘿直笑，“张计生，你此话差矣，你现在是名花在册，将离未离，从法律上讲呢，我要是追你的话，我就是第三者插足，这种事我这样的干部子弟是不会做的。”

“咯咯，看来我得努力解放自己了。”张佳瑶笑道:“那么，李民政你为什么不关注咱们肖团委呢？肖团委比姚主任年轻好几岁哟。”

肖蕾也很配合，张佳瑶说她，她扭着屁股在李国明面前晃悠，“嘻嘻，李民政，我还入得入不得你的爱情之眼呀。”

陈子涛呵呵大笑，没想到肖蕾外表文静，一出门却象换了个人似的，说出来的话够解放的。

李国明避开肖蕾的晃荡，不敢欣赏她的解放，“不敢，不敢，肖团委啊，你名花有主，又拖家带口，我可不敢招惹，她那位当体育教师的老公长得跟铁塔一样，我可不想被活活拍死哟。”

肖蕾追问道：“那么，那么咱们的李广播呢？人家可是黄花闺女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