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往回走,快到城中村的时候,萧何吏突然转头对云飞扬说道:“飞扬,我觉得还是今天去吧。”
云飞扬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好的萧哥。”说完一打方向,车立刻掉头向清河大桥驶去。
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两个人到达了刘大力的鸡场,砸了好半天的门,才有一个睡眼惺忪的人披着外衣走了过:“谁啊?”
“我们是刘大力的朋友。”为了尽量避免节外生枝,萧何吏没敢说自己是农林局的,毕竟,刘大力那显然有些过分的“通情达理”不是人人都有的。
费了一通口舌,那人还有些不放心,给刘大力打完电话,等确信萧何吏是来帮忙的以后,态度立刻变得异常热情起来。
萧何吏先找了身工作服换上,去鸡舍转了一圈,不看还好,这一看,心里顿时沉甸甸起来,几乎所有的鸡群精神都有些萎靡,而且明显的食欲不振,料线里堆着满满的料,不知道已经放了几天。估计是这些亲戚为了图省事,一次性的把料都倒进了料线里。
回到屋里,萧何吏对刘大力的亲戚说道:“料线和料盒里的料基本都被污染了,有的已经变质了,得全部清理掉,然后换新的。”
“啊?”那亲戚立刻瞪大眼睛,一脸的苦相:“那多么多料,我什么时候能清理完啊,再说,场里也没料了啊!”
“没料了?”萧何吏吃惊地问道。
“是啊,现在也没鸡蛋卖,哪里来的钱买料啊!”亲戚苦着脸说道:“家里存折上那点钱,都取了给他们三个看病用了。”
萧何吏没再言语,他知道像刘大力这种滚雪球的鸡场几乎是没什么积蓄的,有了钱便增鸡舍,扩鸡群,像现在的这五万鸡,从进雏鸡到下第一个蛋,就大约得投入一百万。
这么一大笔投入,估计对刘大力来说,这些鸡几乎就是他的全部家当,是他多年来积攒的心血,是他的命根子啊!萧何吏心头沉甸甸的。
到底该怎么办呢?就算找到了合适的技术人员,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基本的饲料和兽药,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救活不了这个场子啊!
萧何吏犯了半天难,看看屋里的那个男人,问道:“你是老刘的亲戚?”
男人点点头:“是啊,我是孩子他舅舅。”说完又一指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女人:“这是我媳妇。”
“现在场里没料了,你们还得帮老刘凑点钱买些料啊。”萧何吏抬起头对男人说道。
角落里的女人立刻接口道:“我们哪有那么多钱啊,一个礼拜了,我们俩都守着这个破鸡场,连个小工都没法去打,再这样下去,别说他家,就是我们家也快断粮了。”
“胡说什么呢!”男人瞪了女人一眼,回过头跟萧何吏解释道“说实在的,这忙我们该帮,大力是我们亲戚里最有钱的,平时也没少帮我们。可是,到底需要多少钱,我们心里没底啊!就这两天,几十袋子料就这么填进去了,一个回头子也见不到啊!”
萧何吏理解地点点头,笑了笑说道:“等鸡开产了就好了。”
男人刚要说话,女人冷冷地插嘴道:“家有万贯,带毛的不算!谁知道这些鸡还能不能活到开产!”
“你给我闭嘴!”男人冲女人喝道:“大力平时少照顾我们了吗?”
女人屈服地低下了头,却又嘟囔道:“我们天天搭上两个劳力还不够啊。”
男人又想发火,萧何吏一看这架势,心想还是算了吧,别钱弄不来,再引得别的家庭起了战火,便连忙站起来劝住了男人:“嫂子说的也对,我看还是另想办法吧。”
“唉,”男人叹了口气,看了看墙上的钟,自言自语地说道:“小兰出去借钱也该回来了吧。”
“借了两天,连个屁也没借到。”女人冷冷地说道。
萧何吏心里一阵难受,小兰他见过两次,十六七岁的一个小女孩,长得非常俊俏,梳条辫子,穿着校服,蹦蹦跳跳,很快乐的样子,却又非常礼貌懂事。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女孩,却这么早就要开始体会事态的炎凉。
“唉。”男人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无奈:“希望今天能借到点吧。”
话音未落,院子里传来一阵声响,几个人一愣,互相看看,云飞扬反应最快,一个箭步就窜了出去,萧何吏也急忙跟了出去。
院子里一个女孩正在吃力地扶起一辆歪在地上的自行车。
“小兰!”随后赶出来的男人跑过去帮女孩扶起了自行车,带些责备带些心疼地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摔疼了吧?”
女孩不好意思地笑笑:“舅,我没事。”
“快进屋吧。”男人说完指着萧何吏说道:“你爸爸的朋友。”
“叔叔好。”小兰礼貌而略显羞涩的冲萧何吏和云飞扬笑笑。
萧何吏笑笑没有说话,云飞扬笑着点点头。
一行人进了屋,女人冷漠地说道:“借到钱了没有?”
“呵呵,没找到人,明天我再去看看。”小兰看看舅母,再看看萧何吏和云飞扬,不好意思地笑笑:“你们还没吃饭吧,我去做饭。”说完一边挽着袖子一边向外走去。
“做西北风啊!家里哪还有吃的!”女人不阴不阳地说道。
小兰脸一红,忙加快脚步向外走,嘴里说着:“妗子,你别急,我这就去找找看。”
女人冷冷地说道:“小兰,你是不是装给我们看呢,谁不知道你家趁上百万啊,还能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
小兰身子一顿,立时僵在了门口,好半响才回过头笑着说道:“妗子,我也不知道家里有多少钱,可是今年光盖两栋鸡舍就花了七十多万,又进了这么多鸡,天天又要吃这么多料……”
“行了,别给我哭穷了!我告诉你小兰,我们免费给你干活也就算了,总不能让我们再倒贴饭钱吧!”女人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了小兰。
“你***胡说什么呢!还当妗子呢,不够丢人的!”男人粗鲁地骂着女人。
“妗子,等我爸出院了,会还给你们的。”小兰的脸上虽然还有笑容,但眼中却隐约闪烁着泪光。
女人仿佛有些怕她的男人,没再说什么,但还是用鼻子不屑地冷哼了两声。
萧何吏看着这一幕,心里极不舒服,转头对云飞扬说道:“飞扬,出去买点吃的吧。”
“嗯,好的萧哥。”云飞扬点点头,转身出门驾车走了。
萧何吏翻了翻口袋,正好前几天收拾物品时,把平时锁在办公室的钱都带在身上,约莫有一千多块,全都掏了出来:“小兰,你先拿着。”
小兰看着萧何吏面熟,仿佛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这时见萧何吏给她钱,却下意识地推辞:“叔叔,我不能要你的钱。”
萧何吏刚要说话,那女人却又冷冷地说道:“别人的钱都不能要,就我们家的钱能要,是吧?”
“麻痹的,你滚吧!别在这丢人现眼!”男人仿佛很有大男子气概,但其实却又真管不了他的老婆,也或许是从心里就不想管。
萧何吏抓起小兰的手,把钱硬塞给了她:“听话,拿着吧!”
小兰看看手里的钱,低声说了声:“谢谢叔叔。”泪便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