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武娟乞讨

到了晚上，武娟仍然没有从娘家回来。

郭母就去察看鸡子归笼没有，却只见大公鸡，不见黄母鸡。

本来郭母养了三十多只鸡，因闹饥荒，人都吃不饱，那有粮食给鸡吃？于是，就让郭巨先后去镇上卖了二十多只鸡，杀了几只炖着吃了。如今只剩下一只大公鸡和一只黄母鸡，是郭母特意留下的两只种鸡。现在黄母鸡未归笼，郭母很担心自己的种鸡没了，遂到村里四周寻找，仍然不见任何踪影。

第二天一大早，郭母又到村里边找边喊：“谁见到我家的黄母鸡没有！”喊呀找呀折腾一早上，还是一无所获。

在郭巨家正吃早膳的时候，村里无赖郭富突然跑进郭家，对郭巨说：“我晓得你家的黄母鸡被何人偷了。”

郭巨道：“你说来，我听听。”

郭富说：“你把羹给我吃，我就告诉你。”

郭巨遂将吃了一半的菜羹递给郭富。郭富接过羹碗，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眨眼工夫，碗都被郭富舔得干干净净。

郭巨问：“你说，到底何人偷了我家的黄母鸡？”

郭富将羹碗还给郭巨说：“五婶。”

郭巨问：“你是如何知晓的？”

郭富说：“你家的黄母鸡跑到她家院子里了，她就关上院子门，抓住黄母鸡宰了。”

郭母说：“不能瞎说，冤枉不得好人的。”

郭富说：“黄母鸡的鸡毛就让五婶埋在她家院子里的磨刀石旁边，我亲眼看见的。”

郭巨见郭富说得如此肯定，欲去五婶院子查看，找五婶理论，却被郭母叫住。

郭母说：“别去了。是黄母鸡自己跑她家院里的，又不是她跑俺家偷的。”

郭巨说：“五婶宰了俺家的鸡，娘还护着她？”

郭母摇了摇手说：“别去了。你五婶爱面子，别让她面子没地方搁。”

郭巨说：“那就让她白吃了俺家的黄母鸡？”

郭母说：“不白吃，她又没得还你的，难倒你能让她吐出来不成？”

郭巨无话可说，只得依了娘。

再说武娟去了武家凹，发现她的爹娘跟郭家一样艰难。粮食没有借到，又多了份为爹娘担忧的烦恼。

武娟已经好久没有回娘家了，娘留武娟在家宿了一宿。

晚上，武娟听娘说，南边旱情好一些，武家凹每天有人去南边乞讨。

第二天早上起床，武娟对娘说，我也跟村人一起去南边乞讨去。

娘说，现在去南边的人多了，恐怕不好讨。

武娟说，我去看看，不好讨就回。

娘就抹眼泪，不说话。

武娟在娘家拿了乞讨的陶碗、篮子，弄了根打狗的棍棒拿在手里，遂随村人去了南边。武娟想，我只要在外面多呆一天，家里就少一张嘴，能省出一些粮食来。

沿路乞讨者成群结队，偶见饿殍横卧道旁，武娟吓得紧跟村人，不离寸步。

周边的村庄差不多都遭灾了，因而村人往南一口气走了数十里路，经过了几十个村庄，未进一个村庄讨要。直到越过一个山岭，看见一些池塘还有些水，才分头进村讨要。

武娟与村人分开后，走进一个小村庄挨家挨户讨了好几家，没有要到一点东西。

此时，她已饿得头晕眼花，没有一丝力气，只能勉强杵着木棍，往前挪动脚步，走到一户人家门口，终于支撑不住，噗通一下倒在地上。

这户人家是一对年近六旬的老两口，心肠好，见一乞讨的妇女晕倒，知道是饿的，就端出一碗稀得像清水的羹汤，喂给武娟喝。

武娟迷迷糊糊地喝了羹汤，感觉好多了，遂强打精神站起来，向老两口道谢，准备到下一家去讨。

那老奶奶忽然发现武娟的颈子上流着血，就叫住她，过去查看，原来武娟刚才倒地时，摔破了后脑勺。

老奶奶遂扶着武娟到村里一个郎中家。

老奶奶跟郎中说：“这少丨妇丨乞讨到我家门口晕倒，磕破了脑壳，烦你给他抹点药，止止血。”

郎中让武娟坐到一个床几上，查看了伤后，就拿来止血药，边涂药边问武娟：“大妹子从哪里来的？”

武娟回道：“从林虑武家凹过来的。”

郎中遂问：“哦，你是武家凹的？那你认不认得武家凹的武灵？”

武娟说：“怎的不认得？武灵就是我爹。”

郎中遂仔细端详了武娟一番，便问：“你是武灵的大女儿娟娟？”

武娟惊讶地望着郎中，可不知道他到底是何人，遂问道：“你是.？”

郎中说：“我是宓廷，你还记得不？”

武娟听闻郎中姓宓，就想起来以前在自己家住过几次的宓郎中，遂问：“你是宓伯伯？”

郎中微笑着点了点头。

武娟忙起身拜见宓郎中：“小女问伯伯好！”

原来，这宓郎中五十出头，家住肖宓庄，以前经常去林虑山采药，多次在山里遇见武娟的爹爹武灵，并相互交流采药经验，遂渐渐成为好朋友。因武家凹离林虑山近，宓郎中就经常到武家凹武灵家借宿。

那时，武娟还是个小女孩，不懂事，更不会采药，但对宓伯伯印象深刻。有一次，宓郎中到她家去做客，她就眨巴着机灵的小眼问宓郎中：“伯伯为何姓宓呀？”武娟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姓。

宓郎中笑呵呵地说：“因祖上姓宓呀？”

武娟又问：“伯伯的祖上为何姓宓呀？”惹的众人都忍俊不禁。

因摔得不很重，武娟在宓郎中家住了一天，就欲告辞。

宓郎中坚持留武娟在家住了三天，才让她走。

宓郎中说，目下受灾的地方多，乞讨者众，外面不好讨要，娟姑娘还是回武家凹吧。

这肖宓庄一带虽然旱情没有武家凹那边重，但也是欠收，家家户户粮食也不充裕。宓郎中准备了一小袋粮食，让武娟捎上。武娟也不推辞，谢过宓郎中，拧着那一小袋粮食就往武家凹赶。

郭母见武娟回娘家三天了还未归，就对郭巨说：“巨儿，娟儿回娘家都三天了，还未回来，你们两口子是不是拌嘴了？”

郭巨说：“嗯，她可能在生孩儿的气。孩儿明天就去武家凹跟她赔不是，接她回来。”

在武娟离开郭家湾的第四天，郭巨便去武家凹接武娟回家。然而，到了武家凹，郭巨这才知道武娟跟村人一起外出乞讨好几天了。

郭巨也不知道武娟到何地去讨，只好回了郭家湾。

郭母知道武娟去乞讨了，就心不安，生怕儿媳妇有个三长两短。

郭母问郭巨：“你问了娟儿娘没，娟儿到哪里讨去了？”

郭巨说：“问了，岳母只说娟儿去了南边，其他一概不晓得。岳母见了孩儿眼泪就不断线，孩儿也不敢深问。”

郭母听了也抹眼泪，她对郭巨说：“巨儿，媳妇回来后，你就依她一点，不要让她怄气。”

郭巨流着泪说：“嗯，孩儿晓得了，娘。”

其实，郭巨心里更疼武娟，自打武娟离开郭家湾后，郭巨就像丢了魂似的，干啥事都没有心事。

郭巨上午离开武家凹，武娟黄昏时分就回到了娘家。

武娟知道郭巨来娘家接她，心里也挂念郭巨和宝儿，然而，天已太晚，只好在娘家又住了一夜。

晚上，娘将武娟从宓郎中那里带回的一小袋粮食一分为二，一半留下，一半拟给娟儿带回去。

翌日，天刚蒙蒙亮，武娟就拧着那半袋粮食回到了郭家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