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伙子应声蜂拥跨出来，管家哈哈的笑了：“只要一个熟手，一个，只要一个。”

管家边说边掀开人群，顺手拉了一个精壮汉子过来，用坨子在他胸坎儿上捶了两下，又捏了捏他的膀膀儿，一边盘问他熟不熟成都省的街道，晓不晓得一些知名大人物的公馆地址等，一边喊这个汉子跑个趟趟儿来看一下。

“散开，散开，看溜溜马。”侧边看闹热的帮倒清道。不多一阵，街中间吆出一条火巷子，弄得汉子脸红筋胀。

管家给他打气：“怕啥子哦？跑一趟，是铁是铜，跑了就晓得。”

汉子挽起裤脚，吸了一口气，甩开腿腿儿，沿街跑起来……

卖女。这边跑溜溜马还没杀角，那边卖女的悲剧又掀高丨潮丨。买人的主人要领人走了，生离死别的两娘母哭成一团。

说是这个女人死了男人，屋头还拖起两个小的，只有带起大女子，从蓬溪县到成都省插飘飘儿。女娃子十五岁，卖给一家有钱人当丫头儿。天才晓得，是当丫头儿，还是作妾。一边是说不完的断肠话；一边是主人不耐烦的催促：“快走哦，快走哦！哟喂。”

站一边的人贩子，在边数钱边打圆场：“好事不在忙上。”

人市上，这种惨不忍睹的场面，随处可见。

再说贵妇人招奶妈儿。她一副有的是钱的样子，当然选人条件苛刻：

一要姿色。说是娃娃吃了哪个的奶奶，长象就体哪个。

二要年轻。还要选生二胎的少奶奶，头胎奶浓而不多，却无带娃娃的经验，二胎奶浓又多，还有带娃娃的经验。

三要体检。贵妇人撩起奶妈儿的手膀子、脚杆、上衣，逐一查看。一看里汗衣有莫得汗甲甲，二看身上有莫得疮癣，同时也看得出奶妈儿平时间爱不爱干净。

四要性情温顺。粗喉大嗓不行，怕把奶娃儿吓得发梦癫。走路做事大手大脚也不行，怕伤大雅，还容易打烂东西。

五要验奶。贵妇人又上前，先把奶妈儿雪白的奶奶从衣襟掏出来看。当众挤一挤的，一看奶水断不断线，断线说明奶少不行；二搓几下奶水粘不粘，粘手的奶水才浓。

六要清下脚。盘问奶妈儿的来龙去脉，问奶妈儿娃娃在哪儿，老人婆、男人干不干？还给人贩子打上符，怕奶妈儿中途留奶，逮倒奶妈儿留奶喂自己或别一家的娃娃，先打一顿再开销走人。要是喂段时间又要高价，来不倒。开始就把屎尿颠干净，免得中途找话说，加不加钱全由主人家开口。

六关过完，才说工钱，写契约。由保人盖手印，贵妇人过目。然后，贵妇人与人贩子结帐。最后，上贵妇人的私包车跟倒走。（寻求出版）)(待续)

日期：2009-09-1021:27:37

第一章闯荡省城(二十二)

(寻求出版)

春妹子同刘四娘转了好一阵，走累了就找了个阶沿，挤在一位大嫂的侧边坐下来。不一哈哈儿，互相攀谈起来。这位大嫂曾帮过一户人家，她摆起那一年多的经历，硬是伤心得很：

“一年多前，我帮了一家姓汪的大户。开始我名义上是奶妈儿，后来其实是伙房、杂工一脚带。主人家男女老少七八个，就只请了我一个人。烧茶、煮饭、洗衣裳、带娃娃全归我。一天三顿，饭菜稍不合意，就要挨筷子头儿。衣裳一天洗一大盆，少爷、小姐的白衬衫儿、白裙子，不是怪你把硬领搓皱了，就是嫌你洗得不干净。洗二道不说，还要挨骂，弄得我三天两头哭一场。哭，拿给他们看倒了，又要挨骂。

“在汪家屋头，我起早摸黑地做都忍得，过场最多的是主人家的丈母娘。她是个长年吃斋饭的居士婆婆，坐倒念经，喊我站倒捶背。

“她念一声，手头掐一颗佛珠，就要我在她背上捶一下。一串佛珠九九八十一颗，八十颗黑的菩提树颗子，一颗红亮亮的玛瑙珠珠儿。每掐到一次红珠珠儿，就要我丢一颗米到青花瓷坛坛儿头。

“她说这颗米是福米，念经丢米叫积福。一念就是几十百把颗米。你们看，我要捶千千子万万子下背，站一下午的时间。她倒把福积了，我就遭整得腰酸背痛。

“外头的人都说她是大善人，其实她连锅巴饭，取时都没有施过半碗给叫化子。锅巴饭专门留给我吃，一顿吃不完，二顿又吃。帮了汪家一年多，难得吃倒一顿新鲜饭……”

说倒说倒，这位大嫂一把鼻子一帕泪。春妹子赶紧安慰她：“大嫂，不要说了，莫怄气，只怪你运气不好。你今天不摆，我还不晓得，主人家还有那闷（么）多过场。哪个遇倒这种主人家，都造孽。莫来头，你二天肯定找得倒一户好人家。”

昏昏太阳出来了，人市上有打不完的秋蚊子，吆不散的苍蝇儿。

皇城脚下，一排排数不清的算命先生在招揽生意。

有的宣称：能算出你前半生起落沉浮，后半生兴衰成败。

有的劲提得更凶：前知三百年，后知五百年。

也有的在游荡：肩搭蓝布褡裢儿，一头装铜墨盒铜镇纸；一头装白纸和一本算命薄子《金不换》。

还有瞎子拉胡琴儿：胸前挂一块黑漆红字的木牌，牌上书有“算命”二字。

有的面前围堆堆，有的估倒拉人……)(待续)

日期：2009-09-1218:06:49

第一章闯荡省城(二十三)

(寻求出版)

春妹子和刘四娘不知不觉转过来，只听一个算命先生大声自作介绍：

“我叫五湖游。成都省有满天飞、王伴仙、神童子，重庆府有竺道人、郭四海，乐至县有我五湖游。”

说话间，他一手逮倒一个农民的手：“送看左手不要钱，莫走莫走。”

那农民诧兮兮地想缩手，五湖游开口道：“你老兄手造孽，病中煮个卵，三起四截由你锯。”

农民一听不安逸：“先生你咋个挖苦人哦！”

五湖游故作惊讶道：“咹？说你老兄守祖业，命中主鸿鸾，三妻四妾由你娶，是挖苦你嗦？”

五湖游边说边把手一挥，啪！打得农民的脑壳一声脆响，农民差点儿毛了，五湖游却一脸正经道：“顶平额宽，必当大官……”

他又翻手把农民的下巴一抬说：“地库饱满，此相稀罕。”

五湖游的手又下移，拍倒农民的胸脯子道：“将来你要坐光顶凉轿。”

五湖游有意把富贵人家坐的“拱杆凉轿”麻麻扎扎说成“光顶凉轿”，这是死刑犯坐的无顶凉轿。

五湖游接倒又说：“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命不由人，相是爹妈造成。你二天肯定要穿西装，杵打狗棍。”他又把“西装”含混成“稀脏”，文明棍是有钱人杵的，打狗棍是叫化子杵的。

五湖游手又一扬，农民生怕又挨打，忙伸右手去挡。五湖游顺势拉住农民的右手，紧抓不放，哈哈笑道：“看你这右手我分文不取……”这一来，这位农民裤腰带上的钱，保不住要遭五湖游编完。（寻求出版）

看了好一阵的闹热，春妹子拉起刘四娘就走。才走几步，又见一个蓄虾猫儿胡子的人，手撑白布招幡望望，望望上画得有男女头像各一。头像上的额、鼻、身、唇、颈等部位点有黑痣。虾猫儿胡子口中反复念：“取你脸上凶煞痣，替你避邪消灾祸。”边说边用望望杆杆去挡路人。

人市上的名堂还多，有摆地摊摊儿卖药的，有围堆堆炸墩墩儿宝、掷骰子赌钱的，也有耍魔术牌骗钱的，还有挑担担儿卖旺子汤、锅魁夹凉面、凉拌肺片儿……

有招伙房（厨师）、招店铺徒娃儿、招作坊帮工的；也有富贾豪绅的手下人来物色婢妾的；还有Ji院打起招帮工、杂工幌子，专门雇一些长相端庄、身材高窕的女子到台基（Ji院），最后成为鸨母（院妈妈）的摇钱树。

最为恶劣的是，有的袍哥舵爷和人市上的把头勾结，打起招大公馆短工、长工的幌子，又以优厚待遇为诱饵，把一些青壮力汉子编起去，卖给地方武装或充当土匪。然后，袍哥大爷与把头三七分成。

后来，春妹子还同刘四娘了解到：要是帮的主人家是商人、大户，年终结帐，除了有些赏钱外，还可以得些衣履穿戴的东西；平时间主人屋头有牌局，抽的头也该侍候的佣人所享。格外，乡下亲友来访，也允许在佣人灶上开饭，在佣人的房子住三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