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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道然觉得发表出来的与事实不符,担心地委书记看了报纸,会责怪批评他弄虚作假或是别有用心,便连夜又找到冉毓敏家里,反复申明说:“稿子您是看了的,我确实没有写是地委书记送肥到我们大队。不信,您再看我的底稿,幸亏我还留了一份。”他见支书不理睬他的话,便焦急地说:“再不信,您可打电话到报社调查一下。”冉毓敏见他紧逼着,就说:“谁说过要追究你写稿的责任了!谁说过你弄虚作假了。不过你年纪还轻,今后要多注意些,做人吗,要本份谨慎一点才好。”支书的话不仅没有让他轻松,反而使他心头又增加了一块石头似的,总不得安宁和喘息的机会。他横心一想,反正已成这回事,担忧也是担忧不好的。

这是一个春光明媚、万物生长的日子。张道然在参加二小队的早稻整田劳动,他抽到大队工作是不脱产的编外人员,还必须定期参加本小队的劳动和记工分。在大队工作日的工分,由大队分派给小队的负担工分来承担。他的旧军裤裤腿卷得高高的,上身就一件灰色衬褂,左手执着鞭杆,右手握着犁拐,翻耕着红花草籽的田块。时儿有水蛇子被翻耕逼赶出来,从他的腿边飑过,他没有半点的畏惧,他深知“水蛇艺不高,一咬一个疱,一路走一路消”,如果太顾及怕咬,那一个上午也翻耕不了两分田,尽管自己年青,不如壮劳力熟练翻耕,但总不能落人后太远了,再说那耙田的劳力不能等着自己慢慢翻耕吧。他手扬着牛鞭,嘴里喊着“沟里”,那犁壁勇往直前,翻着那油乌的泥地象划豆腐一般。这时,过来一汉子,在田埂上朝张道然喊:“道然,你上来,队长让我来换你,说是大队部里有事,叫你去趟。”他转过脸望了他一下,让牛继续往前拉,耕到了田的尽头,他“喔喔”地喊了两声,把住牛停下,望着来人说:“奎叔,午饭前要把这块田耕完的,你行吗?”庄稼汉说:“伢,你放心,老子还不如你这个初出的牛犊头,你放心去吧。”他又说:“那你还站着等什么,下来呀,我就去。”张道然的出语就是那么斩钉截铁的逼人,让人无以辩驳。

张道然交犁拐牛缆和牛鞭,站到田埂上来,又猫腰在小水沟里洗了洗腿子,赤着双脚就往大队部里去。当他以这般劳动的模样出现在县委副书记李树光的面前时,却被异样打量的光照射得不自在起来。本来心里坦然豁达的他,倒被观赏动物似的产生了心理波纹。他只好回避目光,默不作声地等待着大干部的训话。一旁的冉毓敏见张道然反应如此迟钝,根本不象自己向李副书记汇报介绍的那样机警聪颖,大方无拘的有志青年,担心李副书记责怪自己夸大其词,忙开导说:“你怎么不喊李书记好呀?”李树光笑了笑说:“免了,免了,看不出你还是个小笔杆子啊!”张道然见大干部笑脸了,这才认真地打量了一下李树光,见他淡淡的眉毛近乎没有,宽宽的额头,一副慈祥的面容,便回话说:“道然不敢当笔杆子,全是毓书记教导帮助有方。”冉毓敏也喜滋滋地望了望李树光,李树光向着张道然说:“当笔杆子是要有真功夫的,象《红旗》杂志的评论员,好呐,小张,你去吧!”

自从李树光莫名其妙的召见张道然后,却在张冉大队部掀起了小小的波浪,都说有贵人看中张道然了,而张道然单纯的心灵里也掀起了理想的遐思。他知道尽管地委书记、县委副书记在他们大队蹲点,有时按规定的劳动日参加他们的劳动,做点农活,而能面对面的和大干部们见上一面,也是很不容易的。他不敢轻率地去主动接近那些大干部们,更不能有丝毫的妄想。世间的事往往会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出人意料之外的。就在一星期之后,县里正式通知区里,区里通知公社里,公社通知大队里,大队里还告知小队里,要调他到县委办公室做秘书工作。冉毓敏将这一特大喜讯告诉张道然后,又紧接着说:“你到了县里大机关,这是我们张冉人的光荣。你在县里,在大领导身边要好好干,干出点名堂,别丢了我们张冉大队一二千人的脸。”张道然点头接受着,但总觉得这天大的美事来得太突然了,简直是天方夜谭,最后从心底里说:“我记着您的话。”

夜很深了,屋外一片蛙声,张家房里还亮着灯光。经过近日的欣喜后,张道然冷静下来,准备着赴县里的行装和迎接全新工作的心理要求。冉腊娥替他收拾好行装,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眼下想从农民转成城镇户口都比登天还难,他一下成了县里的干部,自己家里已有令人敬仰的干部了,还能管区里管公社管大队管小队,好似一步登天;忧的是他本来对自己就不冷不热,不福不祸的,这一走那颗心就更不好收了,说不定见了城里漂亮女孩,还会撇开自己的。

她矛盾着就催他说:“去睡吧,不早了,明天还要赶路。”接着她就吹灭灯,他俩先后上床。良久,她感觉到他并没有睡意,便将他那粗壮的身子往自己身上拥,可他木头人一般的无动于衷。她清楚地记得,自从他回乡务农后,再也没有粘过她的身子,她守寡一般地忍受着涌动的情潮。明天他要启程离家,这样的机会还待何日。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骚动,去拉过他的手往自己酥大的奶上盖。她那高耸的丨奶丨头触到他滚烫的手,那全身的热血更是翻涌起来。他没有吭声,而是用力地抽回他的手。一切又宁静下来,张道然忽地感觉到身边的妻子在抽泣,便转过身子小声说:“你别这样,是我不好,我就是对那种事没有激情的人,我到县里去了,家里一切全靠你了。”她见丈夫和自己说了话,心里终于得到了一点安慰,便说:“你放心去吧,我知道你对我并不夙,就是没有那份情谊,我也是没有文化,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情份的事是强求不得的,我也不会怪你的,我早说了,我生是你的人,死是张家的鬼,我真的不会怪你的。”俩人悄悄说着说着,天快亮时才朦胧入睡。

深院木楼窥莫测言行举止细品嚼

当令人神往的县城就在张道然脚下的时候,那踏惯了泥土路的肉脚板似乎对硬邦邦的街道却有种生疏的自不然感。他在县车站门前街边东张西望地定了定方位,就是不知道头顶的太阳是从哪方升起,该往哪方落去,再转身望着院内的班车停在那里也不开动了。他知道花了一块二角钱,班车只能将他带到车站。俗语说男子出门口是路,他不怕丢脸面,又回到车站出口的栅栏前,问那把守出口的检票员说:“同志,请问到县委会向哪边走?”那检票的半老头蔑视了一下街那头便说:“往北到花台商店再左拐到县招待所再左拐不到二百米到了。”他就听着左拐右拐的倒把人拐弄糊涂了,再说哪北是什么方位也不知晓,只好用手向进城的方向指着说:“是不是往那条街走?”检票老头边撕着出口旅客的票角边回答说:“是的。”这时,张道然忽地记起六年前来县城参加红卫兵大集合到过招待所,那里应该还有他印象中的街道和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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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县长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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