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照伟指自己：“我东北那旮瘩的。”

刘英抬头瞄他一眼，弱弱地点头，“嗯。”

“骗子。”管照伟说。

刘英不吭声。

“我说你怎么会喜欢我呢，原来因为这个。”管照伟算了算，“身边算算，东北的还真我一个哦？欸，北方，其实不止我们东北吧？”

刘英：“我觉得应该越北越好。”

“……好吧，那我是够北的。”

“……”

“唉，突然有点伤心了。”管照伟有些生气说：“那你怎么不考我们东北去呢？你在这守株待兔……待我啊？”

刘英：“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原因，那我对你……”

“滚犊子，我还不知道自己啊？！”管照伟道。

对话到此暂停了一下。

房间里的氛围也开始变得低沉，甚至有些压抑。

“那你知道我的病了，还会要我吗？”刘英抬头，打破僵局问。

“废话，那要是早知道，肯定不要啊。”管照伟毫不犹豫地回答。

刘英面色苍白一下，“……嗯。”

管照伟凝神思索着。

刘英眼泪已经涌出来了，“对不起，我骗你了。而且我身体弱，以后可能这一辈子都会较麻烦，还有生孩子的问题……你不要我，我也理解。对不起。”

伴随着最后一个对不起落下，她终于还是哭了出来。

门外，李南芳看了看江澈，“英准备说的，真的，要不然她自己早知道……今天不会愿意来医院检查。”她似乎在着急帮朋友解释，但是说话的对象错了。

江澈点头，“问题这事现在别人说任何话都不合适。”

“嗯，分手也没办法，可是管照伟这性格，咱们都知道的……我怕他一点余地都不给英留。”

李南芳话音刚落。

病房里。

“那你现在喜欢我吗？”管照伟说：“跟我是哪的没关系那种喜欢。”

“嗯，其实刚开始也有点，觉得你很有趣，现在很多……”刘英看起来有些着急，似乎有很多情感想表述，但是突然顿住一下，放弃了，颓然说：“算了。”

“唉……”管照伟叹了口气，“妈的头，了你的当……”

“老子也喜欢你了啊……他妈的，舍不得了。”

他转身出病房。

隔一会儿回来，拿了一张纸，在刘英床边坐下。

“死不了……不过医生给我说了好多注意事项。”他弹一下那张纸，说：“照这个，以后我得给你当狗了。”

刘英说不出话，眼泪一直流，一直流。

“我不会照顾人，你教我……反正教了，我保证不会落到别的姑娘身。赚的还是你自己。”

“唔。”刘英努力了好几下才清楚发音，“那你家里……”

“不跟他们说呗。”

“哇呜……”刘英嚎啕大哭。

管照伟：“哭了屁啊，不许哭。”

“哦……咳咳，那生孩子……”

“到时候好好检查不好了，老子多挣钱是，用得着你操心？！”

“……哦。”

屋外，李南芳按说应该替好朋友高兴，但是因为眼前这本该温情，却莫名其妙风风火火的一幕，显得有些茫然。

“真糙啊，这混蛋。”江澈苦笑说：“但是也真他妈爷们，不是么？”

李南芳点头。

曾经包括李南芳和江澈在内，几乎大部分人都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刘英会喜欢并且死心塌地地跟管照伟这么一个看起来绝对应该“百年孤独”的货。

现在他们理解了，把刘英最初那让人哭笑不得的想法往后摆，其实管照伟这个糙货，也许也有他的好，有他让刘英赶到有趣，安心和踏实的那一面。

有些东西在两人之间，是外面人怎么都感受不到的。

至于这家伙是不是真的能挣钱，把刘英照顾好？

江澈一直都知道这家伙的责任心有多强，也认为他在赚钱方面的天份和热情都是毋庸置疑的。何况他还很聪明，这回，管照伟转头已经跟江澈说了，“我以后拼死了跟你做事。”

第二天午，刘英不需要进一步住院，开了些药回来了。

江澈看着一路都在学习小心仔细照顾人的管照伟，他笨手笨脚护着刘英回宿舍的样子。

听着刘英无奈地再三说：“不用这样，不用这样，我又不是慈禧。我没有那么严重……”

有些好笑，又有些感慨。

想把事情说给林俞静听，江澈回到宿舍后立即打了一个电话。但是那边室友说林俞静出去了，好像是因为她表姐今天到盛海。

盛海。

林俞静坐在方形的小餐桌前，对面是已经好一阵子没见的表姐张雨清。张雨清从94年春节后开始在茶寮做事，算算也已经八九个月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到盛海，林俞静当了回东道主。

“怎么，静静你有心事？”现在的张雨清看起来成熟干练了许多，同时心理的问题和负担也减轻了，显得阳光开朗不少。

林俞静拄着筷子，犹豫了一下，摇头，“没有呀。”

“怎么可能没有，你看你，连吃东西都没热情了。”张雨清是了解林俞静的，她说：“能让你选择不说出来的心事，怕也只有江澈了吧？”

林俞静错愕地看表姐一眼，点头。

“说来我听听吧，别忘了，姐可是一个很有心机的人啊，这种事肯定你有主意。”她说到这自嘲地笑了一下，倒是没在意，又说：“不管是论亲情还是论功利实际，我现在肯定都要帮你的啊。”

张雨清隐约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她的意思，大概是一场宫斗剧。

林俞静犹豫了一下，“其实平时也不会，你知道的，我这人忘性大，总是没心没肺。是今天看到你了，突然……呃，我大概只是有点想茶寮了。我真喜欢茶寮山啊，那时候我们……”

她把话匣子打开了。

“你是说，江澈原先很烦你么？”

“是啊，他还嫌弃我……小。”

“结果还不是选了小的？男人啊，没一句实话。”

“……”

两个人七零八落说了很多茶寮山的事。

除了那个雨夜跟江澈说的那句话，张雨清甚至连自己当时的小心机都说了一些，坦坦荡荡。

然后，话题终于被张雨清小心翼翼地引导到了林俞静的心事。

林俞静说了“纸短情长”的事。

张雨清说她要听整个过程，事无巨细。从内心来说，她需要判断褚涟漪是不是故意的。

于是，林俞静一边努力回忆，一边把那天的事从宜家门店开始，都说了一遍。

张雨清听完，“你是说，她问你还有多久毕业了？”

林俞静点头，“嗯，我说还有一年半。”

“然后她还说不想教你……”张雨清似自言自语，“可是实际，她还是教了一句。”

“嗯？”林俞静有些茫然。

张雨清笑一下，说：“没事。”

一直两人分别的时候，张雨清意外地伸手抱了抱林俞静，说：“开开心心的吧，静静，你遇见的人，其实都很好。”

她对林俞静说了这么多。

当天午差不多1点钟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