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呢,不买点吗?”说这句话其实是要冒风险的。
“嘘,我能弄到的钱,都已经偷偷买了。”
既然这样没多话了,江澈果断付了钱。
“那我马得回去”,谢兴拍了拍江澈的肩膀,转身跑出去几步,又转身说,“今天我估计没时间,接着你又得回家过年对吧?这样,等你下次来盛海,给我打电话,我请你吃饭,咱们喝两杯。”
江澈点头,说:“好。”
这顿饭肯定应该是江澈请的,但是目前,他还请不起。
他身现在只剩一百五十二块三毛了。
在后巷呆了一会儿,再绕回前门,销售厅大门正好关闭,长队依然排出近百米……伴随时间截止,满地都是唉声叹气的人。
第一阶段到此尘埃落定,江澈首先去剪了个头发,他要跟韩立大师彻底“划清界限”。
发型是按江澈自己的要求剪的,不说多现代,但是三七分、四六分什么的,指定是没了。
随后近找了间稍好些小旅馆,跟老板娘要了两瓶热水,着脸盆掺冷水简单洗了个澡,把已经发臭的衣服全都换下来,穿包里带的另一套。
江澈照了照镜子,很确定,跟之前那个又脏又臭又乱的韩立大师相,镜子里的人变化很大,自己如果只是在街经过,不仔细打照面给人辨认,算是赵武亮,也未必敢认他。
最后,坐在床,江澈又一次把旧外套内兜缝的线拆了,取出来之前买的200张白板认购证,加进去刚买的100张,仔仔细细数了3遍。
这300张认购证是他在这个马风起云涌的时代,搏击洪流的筹码。
“不出意外的话,我可以牌桌了。”虽然这一刻江澈依然不确定,三套认购证到底能为自己带来多少原始资本,周期又是怎样的。
再一次,将三百张认购证用塑料袋裹了又裹,密密实实地缝进新换外套的内兜。
江澈从小旅馆出来找地儿吃晚饭的时候,身还剩一百三十块两毛。
那两瓶开水,其一瓶免费,另一瓶老板娘死活要收一毛,江澈说不过她,只好给了。
街已经有年味,此时距离1992年的农历新年,已经只剩3天了。
一百三十块两毛,车费够,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江澈明早可以启程回家过年了——可是这样回去的话,钱怎么办?不说没钱带回去,下回出来的钱怎么办……难道再向爸妈要?
愁。
“兄弟,有认购证吗?高价收认购证。”
一个声音打断了江澈的思绪。
江澈低头看了一眼,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蹲在路边,手里举着一块纸牌子,面写着:
【高价收购股票认购证,单张有登记信息的33,白板35,成套100连号,有登记信息的3500,白板3800】。
这么算下来,江澈的三套认购证在销售截止后仅仅一个半小时不到,已经赚了2400块,接近工人老妈两年的工资。
不对,是已经赚了3000块,因为江澈很快又看见了另一个举着纸牌的人,他面的价格,白板一套4000块。
挺疯狂的,但是很显然,这点钱连江澈的身的汗毛都打动不了。
“怎么样,兄弟,有没有,有的话价格咱们可以再谈……”蹲地那人仰着头问道。
江澈摇了摇头。
“4500,白板,一套4500,最高价了。”他依然没放弃。
好吧,转眼之间,每套又升了500.
江澈依然摇头,微笑着道:“对不起,我真的没有。”
“小兄弟,有兴趣的话,进来里面沙龙坐坐,这里朋友很多。”一名三十来岁,穿着时髦的美艳女人,从相隔不到二十米的一栋大楼的大厅里走出来,挥手冲江澈招呼了一声。
作为沙龙的实际经营人,这两年来,她看过的玩股票的人太多了,外面这个小年轻要是真没有货,或不懂行,绝对不会是这个表现。
既然是懂行的,那该请进来谈。
江澈抬头看了一眼:
【王宫饭店】。
“本身是饭店,不过后面有个沙龙,玩股票的朋友一起聚会交流。”女人笑着解释了一句。
她说话的同时,夹着皮包的人流不断进进出出,有的神情懊恼,有的春风得意。
一直到江澈在这个人员不断流动,但是仍随时保持300人以规模的大型沙龙坐下来,安安静静听了好一会儿,他才弄明白:
原来这里是盛海与股票相关最大的黑市,之前谈股票,买卖预约券,现在,所有的焦点,都是认购证。
夜里九点钟,当江澈拒绝无数次询问,离开沙龙的时候,里面的叫价,一套白板的实际价格已经接近一万。
走出门,路边那个小青年纸板的价格是,成套5000,单张45——偶有人卖,一张或三五张,卖完拿着钱兴奋不已地离开。
圈内圈外,两个世界。
江澈知道自己不能回家过年了,虽然他如果选择现在卖掉认购证回去,可以带回去足足3万元巨款,让爸妈惊喜疯狂……
但是……那肯定会是最愚蠢的行为。
“可以跟爸妈坦白了吗?”
“还不行,现在说了老爸老妈肯定立即逼我卖掉。”
很多参加沙龙,驻扎盛海玩股票的人,日常吃住在王宫饭店。这些人不怕贵,所以可想而知这个免费提供茶水的沙龙其实是多么好的经营手段。
另外沙龙本身的收益也不小,许多介费、信息费,外人都不得而知。
再深一层说,那些信息本身,其实是最大的财富。
在这个电脑还没有开始普及和联的年代,信息的及时获取,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而股票市场,恰恰总是瞬息万变,连江澈这个先知,也仅限于知道认购证是一个暴富机会而已,这么多,至于具体细节和数字……一概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