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写作，在高中时她就喜欢写日记、诗歌和散文，十年的积累，厚厚的日记本也用去了十多本，那才是她最珍贵的东西。那里有她自己的理想和激情，欢乐和痛苦，彷徨和迷茫，那是一个二十四岁的女子内心的自留地，那是一块禁区，从不示人，任何人都不得闯入，包括那个和她有过四年亲密生活的男友，她都从没有向他诉说过。偶尔的作品发表，也只是换来她更心爱的书籍，和会心的微笑而已。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隐藏得这么深？难道这只是自己清高淡漠的个性使然吗？还是在心灵深处有一种默默的向往，向往一种内心深处的共鸣，向往强烈的共振所产生的巨大能量，来把自己燃烧殆尽？

赵卫东是这样的一个人吗？年龄的差距和现实的困扰，几乎就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啊！何况自己对他还并不熟悉和了解。确实如同他刚才说的那样：“其实，一个人表面上见到的和实际上拥有的完全可能是两回事儿啊！”

难道自己真的是希望一种“不完美的缺陷美”吗？还是自己的内心有一种冲动，一种不甘寂寞的冲动而已？像赵卫东这样的中年男人，什么东西没有见过？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也许自己只是别人心中的一个玩偶而已，自己还自以为是一段奇异的感情！

周艳觉得自己很傻。她苦笑着对自己说道：

“你其实就是一个表面坚强，实则内心脆弱、渴望激情浪漫的小姑娘罢了！还是裹紧自己坚硬的外壳，不要露出那颗可怜兮兮柔弱娇嫩的内核。你是禁不起敲打和折腾的！”

她看了一下手机，快六点了，正是学生晚餐的时间。

她起身穿上了白色外套，里面淡紫的卡通高领薄毛衣，围上暗红色的薄围巾，下穿紧身的牛仔裤和平底波鞋，匆匆往学校外面走去。她知道赵卫东也快到了，钟楼离学校门口有几百米的距离，她想既然说了在那里等，总不能赵卫东已到了，自己才匆匆赶去。

夜幕已放下，夜色渐迷离，灯光在眼前闪烁，喧嚣在慢慢平息。

日期：2010-05-2019:52:47

十、情何以堪（5）

一路疾走，周艳来到了钟楼。车站的出口有三三两两的人走出来，她没有看见那熟悉的身影的出现。

她走到车站大门，眼睛四处搜寻，也没见到人。她想，也许还没到吧，就转到一边的街道去闲逛，打发无聊等待的时间。

很少有时间一个人出来在街上闲逛了。漫无目的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道不明说不清的暧昧气息，心情散淡得仿佛只属于自己，而等待，却使她心里又多了一种期待，多了一份喜悦。

路过一家小店，里面是卖小饰品和玩具的。周艳喜欢各种各样的卡通玩具，米老鼠、唐老鸭、芭比娃娃等自然不在话下，其他像咖啡猫、樱桃小丸子、蜡笔小新等也是爱不释手。她的经济条件虽不能全部买正品，但仿冒好的她也喜欢。

走进这家小店，围着货架转，她在这里摸摸，那里拿来看看，知名的大多数她都有，不知名的她还没有发现特别喜欢的。转到一个角落，她发现了自己心仪已久的名侦探柯南----一个眼睛大大、带黑边金丝眼镜、鼻子尖尖、嘴巴小小、做事认真、爱思考的少年侦探，虽说是一个仿造的玩具，但它做得形态皆备特别传神，惹人喜爱。周艳站在它的面前凝视了许久，瞧着它嘴角上翘专注认真的神态，她的眼里却幻化出赵卫东颦目凝神的样子，她不由心里觉得好笑，偷偷地笑出了声。

买来送给赵卫东吧，给他讲讲自己看到它时的幻觉，逗逗他，看他是什么表情。不，他一定会嘲笑自己，说自己傻、幼稚可笑的，还是把它放到床头，每天看看它，心里自知的意会，却是属于自己私有的一份甜蜜。如果说一个人真正的喜欢一个人或喜欢一件事，难道不能有一丝丝的怀念吗？她又笑了。

正在打包装袋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小艳，你在哪儿啊？”

“哦，赵大哥，赵老师，您等等我，我就在附近，我马上就到！”

当她慌忙提起袋子冲出小店的时候，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她连不迭迭地道歉道：

“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

抬头一看，是那张熟悉的脸，周艳羞红的脸比脖子上的围巾还要红艳动人。

赵卫东松开了自己刚才还扶着她的肩膀的手，满脸笑容地说道：

“哦，是你，小艳，小周老师。原来你在这儿啊！等久了吧？路上堵车，前面又出了一个交通事故，所以晚了很多！”

“没事的，赵老师。我们走吧！到哪里去？您准备请我吃什么好吃的啊？”

“呵呵，看你啊！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哦，赵老师，看来最近不错嘛！财大气粗了哦！那我要吃海鲜，您也请吗？”

“请，情啊！只要不是天鹅肉都行！”赵卫东刚说完，觉得话不对，马上改口道：“呵呵，小周老师，对不起！我说错了，说忙了，是开玩笑的。”

周艳掩嘴想笑，也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所谓言为心声嘛，她也不好接话过去。两个人都愣了一会儿，还是赵卫东率先打破了沉默道：

“我们打车吧！我知道有一家的海鲜不错，我们赶快去，不然就没位置了！”

“真的请我吃海鲜啊！赵老师，那你可要破费啰！”

“呵呵，不是蒸的难道还是煮的？只是有个条件，从此以后不能再口口声声喊我赵老师了，好像我真的很老似的！”

“行，我就叫您赵大哥可以吗？那您也不能叫我小周老师了，就叫我小艳！行吗？”

出租车正好来了，赵卫东很绅士地为小周老师打开车后门，边做手势边说道：

“请啊，可爱的小艳！”

日期：2010-05-2112:45:10

十、情何以堪（6）

两个人都坐到了车的后座。一路上，周艳都把眼睛朝着窗外，眼前虽然灯火闪烁，可她的心却异常清醒地感觉到旁边的气息。那是一个成熟男人的味道，淡淡的烟草味中还有一点酒味，浓重的呼吸表明他的内心也不平静。她的一只手放在座椅上，有些冰凉。她能感觉到有另一只手，也在座椅上，离她的手不远，却散发出滚烫的气息。她的心阵阵发抖，两个人的距离从没有这么接近过，使她局促难安，使她激动难平。

赵卫东的双眼注视着前方，眼角的余光却闪耀着，发出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光芒。他知道有一团烈火在自己的胸中燃烧，两只手发烫，离自己的左手一寸的地方也有一只手，那样娇小，柔软无骨，好像还在颤抖。他好想把自己的这只手紧紧地握住那只手，像握住一只受惊的小鸟一样，给它温暖，给它爱抚。但他又不敢，生怕自己的一不小心，惊扰了那只小鸟，扰乱了此刻的安逸和宁静。

十多分钟的车程，两个人都没有说一句话。有几次赵卫东想握住那只手，最终还是没有鼓起勇气，他退缩了，收回了自己的手。这一无言的举动，让他自责自己的胆怯，也让他哀叹自己的虚伪。周艳虽然没有看见他的这一举动，可她醒着的心却异常敏感，在他把手收回去的那一瞬间，也悄悄地收了回去。赵卫东对这无声的举动顿感自责、哀叹、后悔。他自责自己的胆怯，哀叹自己的虚伪，更后悔自己可能失去了一次机会。

两个人都有了心事，紧张的空气也舒缓下来。一阵冷风拂面，拂不去的是各自心头的怅惘。

赵卫东感觉自己很高大，在这样暧昧的夜晚。自己拒绝了来自内心的呼唤，扼杀了一头野兽的蠢蠢欲动，那扇刚要打开的闸门又被紧紧地关上，避免了一出戏剧的上演。他转眼看着窗外，眼里一下子有热泪涌起。

周艳感觉自己真的很傻，傻得连自己都有点鄙夷自己。就那么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也许有些温情，也许有些关心，也许有些感慨，怎么自己就会胡思乱想，丨春丨心荡漾，甚至信以为真，有飞蛾扑火的幻想？

有时候，人是需要真话的，就像喝醉酒的人那样。那些平常从不说的话，不敢说的话，到喝醉的时候，他会无所顾忌，甚至肆无忌惮；一旦当他清醒的时候，不管他是记得还是不记得，他都不会再承认，会矢口否认，甚至翻脸不认人的。

虽然说连赵卫东也不一定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他刚才的这一举动，就像蜗牛刚刚伸出试探性的头来，外面还没有风吹草动，它就又警惕地收起了自己看似坚硬的外壳，试图掩盖自己那不安于现状的心。

夜色渐浓，寒意陡起。头上的月亮忽圆忽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