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啊！老马。您说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呢？我知道我现在的这个位置，还不是您从中帮忙提携的。我从心里把您看成朋友，看成领导。我怎么会呢？呵呵！”

赵卫东脸上很不自在地干笑着。看见马志忠不着声色的样子，他的心里十分尴尬。他为自己的卑微处境而汗颜，而羞愧，特别是想到朱桦经常在自己耳边骂自己无能的话，他就恨不得搧自己的耳光。他想，自己堂堂一个有文化有知识的男人，为什么要在别的男人面前低三下四？为什么自己好像就比别人低一等？难道自己只能守着眼前的这一碗铁饭碗，而不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他的内心经常涌动的想要独立不羁的念头又重新冒了出来，但一想到如果离开了现在的生活，自己明天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又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他又有些胆怯了。他有时候经常想，假如自己再年轻十岁、二十岁，假如没有结婚，假如没有儿子，自己又会怎么样呢？他无法想象，他的内心异常矛盾，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表达自己独立的观点了。

日期：2010-04-1710:54:26

五、朋友就是拿来出卖的（3）

看着赵卫东犹犹豫豫的样子，马志忠有点不高兴地揶揄道：

“老赵，你平时可不是这样子的嘛！今天怎么说话变得婆婆妈妈的？有什么想法就说嘛，就像昨天中午在饭桌上，你可是整个谈话的中心，而且，事后郭老板还在我的面前把你大大地夸奖了一番，还直说希望有机会和你成为朋友呐。”

赵卫东像被抓住了丑事那样，脸上被说得立马泛起了一片红晕，连忙开口“嘿嘿”地笑道：

“老马，不是我有什么想法，只是我真的对销售不熟悉，要问我的意见，还不是看你们领导是什么意思。呵呵，我只是可以谈一些不成熟想法而已。”

“你看你，老赵啊！你一会儿说没有想法，一会又说可以谈一些想法，我是真心的想听你的意见，以免决策失误，给厂里造成什么损失啊！你既然有想法，就说来听听，你我又不是外人，嗯，对不对？”

马志忠说完，脸上满是不耐烦的表情了。

“是，是这样的，我昨天早晨才看到网上的一则消息，说美联储从昨天起降息50个基点，以应对在美国开始的次债危机。我又看了一下当天的全球股票和期货市场的反应，都大幅度地上涨。这可是美国从2003年以来第一次宣布降息啊！而且，降息的可能还会有，可能还会更大啊！”

马志忠的态度立刻有了变化，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变得凝重起来。他沉思了大约半分钟，就接口问道：

“那这和我们与郭老板签订一个长期合约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一次性付款，按现在的价格，我们可以把材料买回来储备起来，大不了，我们承担一些仓储费，不然，我们也可以叫他来承担一部分费用啊！”

“老马啊！话是可以这样说，当然，也可以这样做。他一次性付款，我们把材料一次性买回来，是可以储备起来，那点仓储费和利润比起来可能也算不了什么。但是，老马，你想一想，三年啦，我们真的可能专门把郭老板的货放在那里不动，而不卖给别的人？就算可能，那我们工厂眼前的困难并没有得到解决，也就失去了接受这笔长期订单的意义。对吧？所以，一般情况下，我们肯定会动他的货，只要当时有人要，我们肯定会卖给别人。在短期内来讲，只要价格不要大幅波动，我们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如果三年内的价格变动太大，这个风险就大部分在我们厂里了。说白了，这不是传统生意的做法了，这已经变成了期货的做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是期货上的一种对赌的概念了。而我们是工厂，是一家传统的没有期货交易作为保证的普通企业，这个期货的风险，可是成倍的风险啊！我们能承担吗？”

赵卫东越说越来劲了，他那书生的意气自然地发挥了出来：

“是的，价格的变动有两种结果。一是上涨，大幅的上涨，我们会面临大幅的亏损；二是下跌，大幅的下跌，我们就赚钱了，而且是赚大钱了。但是，老马，你是知道的，铝锭、铝材的价格可是由七八年前的最低点到高点，然后又从两三年前的低点，到现在的局部高点，整个市场的走势，可是向上的趋势啊！所以，我觉得这里面风险大于机会。就算是我们不缺资金，可以把货品现在就一次性地买回来，但这种做法，已经不是传统的销售了。可以这样说，郭老板是把90%的风险都交给我们；剩下的10%，那就靠运气了。当然哈，我不是说郭老板是有意地想编一个圈套来骗我们，大家合作这么多年了，也是很可靠的。但是，老马，你想一想，这个问题肯定不是表面的那么简单，其中肯定还有更深刻的道理的。”

说完，赵卫东把身子往前靠了靠，一副准备专心聆听的谦恭样子，其实内心里，他觉得一下子舒了一口气，把自己独立的想法全部说出来了，一吐为快的感觉，使他郁闷顿消。

日期：2010-04-1811:46:01

五、朋友就是拿来出卖的（4）

马志忠不知道这个消息，他虽然是主管销售的常务副厂长，但是他对大宗商品的期货行情向来不是很关心。厂里也有负责收集各种信息的技术处、资料室等部门，但国营企业的人浮于事的工作作风，往往收集来的都是滞后的官样报道，并不能为工厂的决策做很好的预见性的帮助。

赵卫东能适时地了解市场行情，除了表明他的敏锐眼光而外，还有就是他与众不同的人生态度和追求。这一点，也是马志忠感觉自己（包括李建军）和赵卫东的差距所在。他和李建军虽然性格不同，但是，都是属于比较注重现实利益而又精于算计的人，而赵卫东就不同了，他的身上既具有明显的书生意气，也有正人君子的大气凌然。所谓“君子喻于义而小人喻于利”，从这番说话来看，也表明了赵卫东的与众不同。马志忠对此，还是有些自惭形秽的。这也说明他还是有些自知自明。

不过，这次郭老板来有两个目的，他开出的条件也实在诱人。如果郭老板能入股工厂改制的话，那么自己就可以拥有0.5-1%的干股，而且，自己还可以上任总经理的职务。就算入股不成，那这次能促成长期合约的签订，既可以为厂里争取到可观的合同，也可以私下得到郭老板许诺的2个点的回扣。一个多亿的订单，2个点，就意味着2、3百万的回扣啊！马志忠之前还对郭老板如此大方表示感恩，现在一想，也许正如赵卫东所讲，里面确实有猫腻存在，自己要小心才是啊！

看来，赵卫东确实是人才，而且，目前为止，这个消息可能很多人还没有关注，如果要促成郭老板的生意，赵卫东就是必须拉拢的一个人。这和昨天自己单方面把赵卫东拉来和郭老板见面，从当初的只是好意帮扶赵卫东，到现在，赵卫东已经成了眼前和今后自己都需要倚重的心腹了，否则，也许就成了心腹之患了！想到这里，马志忠不由得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决定先再探探郭老板的底后，在慢慢把实情告诉赵卫东，希望他能把这个信息隐瞒一段时间，如果他还能从旁协助就更好了，最多把自己的那一份利益分一部分给赵卫东。不过，事情要一步一步地来，今天就暂时不要透露实情，先探一下赵卫东的底再说。

日期：2010-04-2012:03:42

五、朋友就是拿来出卖的（5）

马志忠振作了一下精神，拿起桌子上的香烟自己点上了一支，然后也往前倾起身子缓缓地说道：

“老赵，你说得很有道理啊！看来在我们厂里，你才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刚才你这么一分析，我也觉得风险很大，你这是在提醒我，我会慎重考虑的。”

“哪里哪里啊！老马，你这是在夸奖我了。我哪里是什么人才嘛。还不是你照顾我提携我，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这些都是我应该说的哈。既然你都这么信任我，我当然要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免得误了你的大事哈！”赵卫东说到这里，一脸的庄重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