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敏的话让我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但眼下公司不断的快速推进,光靠总部培养的那几个人完全无济于事,总部各部门现在空心化很严重,不得不靠新进的大学生进去滥竽充数,都是些青勾子娃儿,又无资源又无人脉,还要故作老成。本土化是必然趋势,一些重要岗位也必须得放开,我想很有必要找个时间和夏哥子好好沟通一下,至少他的态度很关键。
夏风清凉,贾丽雯穿着睡裙陪我坐在阳台上,手里削着一个苹果,白皙的手背上,能看见青色的血管。我走之前给她留了一套钥匙,她最近也不怎么回家,天天给她妈说要值班,要暂时住在医院职工宿舍,其实天天遛到我这里蹭觉。
我离开的这段日子,家里添置了不少家当,冰箱里除了啤酒还充斥了大量的水果和零食,进门口增加了鞋毯,衣柜里挂了一些女性的衣服,沙发上原来的抱枕一律换完,厨房里增加了不少瓶瓶罐罐。。。所有的物件被重新规置,井然有序还一尘不染,贾丽雯本人还有一点轻度的洁癖,连一根枕头上的头发丝马桶里的一小块尿渍也不能容忍,这让我又幸福又恐惧。
她分了一半苹果给我,我们俩就在阳台上聊天,她跟我聊的都是些医院里面发生的匪夷所思的事,说最近某某护士把液体搞错了,险些酿成重大医疗事故,某剖腹产孕妇生完小孩不顾伤痛逃离医院,某某医生不务正业整天都在琢磨着如何把医用垃圾搞成生物柴油变废为宝,更离奇的是某病人死了,家属在一旁蒙着脸哭了半天,后来掀开被子才发觉人死错了。她边讲边笑,不时捋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我正看得入神,她突然说,“你走那天,于飞来医院找过我。”我心里咯噔一下。
“哦!是吗?她跟你又不熟,她没跟你说什么吧?”我问,脸上假装不动声色。
“没说什么,就简单聊了两句,你什么时候有空?”贾丽雯说的轻描淡写,我没敢去追问于飞为什么去找她,但我揣测事情可能不简单,以她当年对付我和周杨的手段,这种情况完全有可能再次发生。
于飞自从那晚走后再没有任何音讯,这之前刘亚梅的举动,几个不明的电话都证明了于飞其实不愿意离开我,那晚她的种种表现表面上看是一个句号,我甚至当时就差点回心转意,现在看来其心难测啊,主动找贾丽雯就是前兆,虽然她们之间具体说了什么不清楚,但煽风点火、笑里藏奸是肯定的,我脑子里马上浮现出宫廷斗争,闺闱祸乱的各种场景。
问你呢?你什么时候有空?贾丽雯不满意的看我一眼,我正在冒冷汗。她还完全不知道危险的来临,我问她有啥子事。她说她想去爬山,我说好啊,我最喜欢爬山,到时候把李宏斌喊上,这个龟儿子,好久没给我打电话了,不会是死在周嫣身上了嘛!
“不!就我们两个。”她坚决的说。
早早地上床睡觉,翻了几次身,最后迷迷糊糊的,感觉身旁没有了一点声息,睁开眼来,发现贾丽雯侧着身子,正温柔的看着我。我笑笑,把她搂在怀里,她一只手勾着我的脖子,一只手轻轻地挠着我的背。
“她来跟我道歉,说你人不错,只是有点小坏,要多管管你,其他的也没说什么。”她声音轻柔,让我汗颜。
“多此一举,明人不做暗事,我一点儿都不关心,睡吧!”我自信满满,几根头发在我鼻尖上让我很想打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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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神经病啊,才三点!”李宏斌在电话里很不满意,
我光着身子蹲在马桶上,“我睡不着,有事问你,周嫣在你身边吗?”
“这个你管不着,没其他事老子要挂电话了哈!”李宏斌在电话里很不耐烦,“于飞去找过贾丽雯!我怀疑于飞包藏祸心。”我压低声音。
他问贾丽雯有啥子表现没有,我摇摇头说没有,然后跟他分析,“贾丽雯只是说于飞跟她道歉其他什么都没说,对了!她还说了于飞夸我人不错,问题就在这里,她会那么好心的去跟贾丽雯说我人不错?”李宏斌在电话里问我到底是怀疑于飞有阴谋还是贾丽雯有阴谋。我说肯定是于飞噻,我抽了口烟,说我现在心情就如同女人的卫生巾上沾了几根鸡毛,非常不舒服。
“于飞不可能有阴谋”李宏斌在电话里很肯定的说。
“兄弟,你没有在单位上过班,不晓得这里面的勾心斗角,情势非常严峻啊!”
“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于飞不可能包藏祸心。”李宏斌在电话里非常坚持。
我说你凭什么这么肯定,李宏斌沉默了一会儿,大声地说,“于飞走了,上周几个同学去送她,在上海,起码要呆三、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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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卫生间出来,黑咕隆咚看见沙发上模模糊糊的有个白色人影,“鬼!”我头发都竖起来了,哆哆嗦嗦把客厅灯打开,贾丽雯穿着睡衣正坐在沙发上发呆,回头看我的时候,一张脸雪白。
愿景,自从对岸那个下野的国民党高层访问大陆以来,这个词盛极一时,出现在各种报刊杂志,各种正式与非正式的场合。这个词在我们公司使用频率也非常惊人,尤其是在子公司对分公司,分公司对总部的汇报会上。当然最后都无一例外的变成空头支票。其实愿景这个词和画饼充饥、望梅止渴、肉包子打狗这类的意思类似,只不过这个词比较书面化,比较稀罕,比较更形象,但同样的是务虚的多务实的少。
当年我跟于飞结婚后,她很有预见性地说,爱情已经死亡,接下来是无边无际的折磨。仔细分析她的话其实很有道理,爱情的愿景就是婚姻,也可以说婚姻是爱情的目的,但是婚姻一旦达成,爱情就失去了存在的基础,最后的结果就衍变成婚姻必将终结爱情,更形象的比喻是婚姻是爱情的掘墓人。就如同无产阶级对资产阶级,如同某些低等级生物在交配后就一定要把对方吃掉,结论很残酷,无法调和,但确实是事实。
维系夫妻感情的不是爱情,是亲情,亲情比起爱情来更血肉相连。这是很多人混淆,也是很多人不愿意承认的概念。小学的时候我曾经看过一本小说,讲的是苏联大革命时期一个红军女战士和一个白匪流落到孤岛,两个人最后相爱,但某一天他们得到解救后,这个女战士马上对她的爱人拔刀相向。这个故事的结局曾经让我肝肠寸断,但也说明了一个深刻的本质,爱情并没有那么牢不可破,也千万不要幻想爱情能够长期保鲜,私奔和忠贞来自于文学作品,千百年来那些讴歌爱情的文坛巨匠在我眼里不过是骗色的神棍,为爱殉情这类不切实际的做法更多的出自于莽撞的菜男菜女。
我有一次出差去大英,当地的几个经销商接待了我,先是在那个著名的死海畅游了一盘,晚上又在回宾楼吃饭,陪我的那个小妹儿姿色不凡,言谈举止也非常得体,她对我也很倾慕,晚上主动留在我房里。大战过后,我问她手腕上干嘛围个带子,她翻开给我看,赫然一个大疤,她说她读书的时候为了一个男人自杀过,我问后来呢,她说没有后来,那个男的吸丨毒丨,她在打掉了肚子里的孩子后,嫁给了当地丝厂的一个职工,我摸着猩红地疤痕,问她后悔吗?她笑着说那时候傻。她在述说往事的时候,泪光莹然,我想那是真的。
婚姻是世俗的,梁祝如果没有变成飞蛾,他们的生活也一定是柴米油盐、锅碗瓢盆,你可以想象梁山伯日不回家,夜不归宿的在外边喝酒、嫖娼,祝英台没日没夜的奋战在麻将桌上或者插着手骂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