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锋这样不顾脸面地对待金漠是有原因的。在这之前，张锋因为金漠的事情被人给弄得灰头土脸，事后，金漠竟然说张锋那是活该。

那是上个月初的一天下午，张锋正跟志强坐在马路牙子上闲聊，手机响了。接起来，里面是金漠的声音：“哥，借我十万块钱应急。”

张锋刚喝过酒，心情不错，一笑：“要钱的时候就喊哥？你拿我当什么了？”

金漠的声音很特别，沙哑，没有丝毫生气：“借还是不借吧。”

张锋止住了笑：“逼我？”

金漠不说话，喘息的声音由缓慢变得急促，最后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嗽声中甚至透出一股绝望与恐惧。

张锋忽然意识到金漠遭遇了难事儿，张锋非常了解金漠，以往，即便是上了毒瘾，金漠也不会有这种异乎寻常的表现。

“你在哪儿？”

“我……你别问了。我需要钱，八万，现金……有的话马上打到我的卡里。”

“我问你在哪里！”

“我说了你也不知道……”

“喂，你是金漠的朋友吗？”电话那边换了一个模糊而又低沉的声音。

“你是谁？”张锋的心一紧，金漠果然被人控制了。

“我是谁无关紧要，”那边的声音一点一点地清晰起来，“金漠欠我八万块钱，四年了，每次找他要他总是躲着，最后还放赖了。我不想跟他要利息，我只要我的本金。你听着，金漠现在在我的手里，拿不到钱我是不会放他走的。刚才金漠跟我聊了不少，他说你欠他的钱，现在他没有钱，你有，他答应我，你会把钱给他打过来的，可是我听见你在推脱……不跟你罗嗦了，拿钱，或者死人。”

“大哥你别这么冲动好不好？”张锋稳定了一下精神，沉声道，“为了区区八万块钱就杀人，这样不值得。”

“你少跟我罗嗦！现在我只跟金漠说话！”

“哈哈，那么你跟我通话的意思是？”

“让你知道，不拿钱，你的朋友会死！”

“我拿，我没说不拿呀……可是我不能把钱给他打到卡里，你是知道的，这么一大笔钱，手续是很麻烦的，我想直接给你送过去。”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闷声道：“可以。挂电话吧，一会儿我跟你联系。”

挂断电话，张锋在心里笑了，看来这是个没有多少社会经验的主儿，往卡里打钱哪有那么复杂的手续？你要是咬住牙，我会被你牵着走的……可是你竟然同意我去给你送钱，你知道我是谁？你就不怕我带着丨警丨察或者带着一帮对你不利的兄弟去剁了你的手？稍加思忖，张锋拍了拍志强的肩膀：“你去找岳哥过来，我在这儿等他，要快，先不要告诉他我为什么找他。完事儿你就不要回来了。”

志强刚走，张锋的手机响了，说话的是金漠：“哥，陈玉林大哥说让你半小时后带着钱去沧河公园南门，到时候有人跟你联系。”

金漠这条老狐狸……张锋笑了，金漠这是透露给我这个人的名字呢……好，很好：“行，我这就去准备钱。”

金漠说声“慢着”,有气无力地哼唧:“陈玉林大哥在家,我也在,我们好几个人……”电话突然断了。

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张锋拨通了莫仁智的手机：“你认识不认识一个叫陈玉林的人？”

莫仁智在那边念叨：“陈玉林，陈玉林……”一顿，尖声叫道，“好像有这么一个人！以前我跟许三在一起，他好像提到过这个人……谁呢？让我想想……哎，锋哥，这样行不，我这就跟许三联系，问问他这个人的情况……对了，锋哥，你找他干什么？呸呸，你瞧我这张嘴，我就不该打听……你挂电话吧，三分钟我给你打听出来，绝对全面！年龄、职业、社会关系、家庭住址……”

“不用打听那么多，”张锋打断了莫仁智，“当心许三起了疑心。我只需要知道这个人住在哪里。”

“行，放心吧锋哥。”莫仁智刚要挂电话，忽然想起了什么，“锋哥，陈玉林以前好像是个倒腾摇头丸的，金漠应该认识他……”

“我找的是你！”张锋挂了电话，重新坐到马路牙子上，金漠，这次我救你出来，没有下次了，咱们早已经不是兄弟了。

手机重新响起，说话的是吴岳：“金漠出事儿了？”

张锋在心里骂一声“志强这张臭嘴”，笑道：“对，出事儿了，被一个叫陈玉林的给控制在家里，他欠了人家八万块钱。”

“你打算怎么办？”

“救人。”

“拿钱救，还是有别的想法？”

“拿钱救我就不找你了，”张锋接着笑，“我张锋没有不明不白给人钱的嗜好。过来吧，咱俩一起去会会这位陈大哥。”

“姓陈的知道你是谁吗？”

“不清楚……这小子跟我通过电话，好像很傻×，也许是被那八万块钱给烧晕了脑子……”

“你能不能把他找出来？”

“正在办。”

“那好，办好了再给我打电话，我等你。”

刚挂断电话，张锋的手机里就显示了一条短信：陈玉林，36岁，无业，清风路134号7单元203户。

张锋没有犹豫，直接把这条信息转发给了吴岳。

抬头望望天，晴空万里，张锋在心里一笑，金漠这当口的心情估计跟这天气不在一个层面上呢，哈哈。

等了十几分钟，吴岳没来，张锋把电话直接打了过去：“你什么时候过来？”

“你在那儿不要动，我很快就过去。”

“你要是很忙就不要过来了，我自己过去。”

“我和王四宝还有洪三在一起，勾搭洪三他老婆的那个人回来了，洪三抓了他，让他给说法，我正在这儿盯着。”

“那就忙你们的，我自己去。”打出一个酒嗝，张锋感觉脑子有点儿晕乎，我的酒量下降了？

“你自己不能去！”吴岳的声音陡然提高了，“我刚才打听过，陈玉林的性格有点儿变态，脑子一发热，什么事情也干得出来！他去年才从劳改队出来……三年前他母亲被车撞了，他打听着找到那个司机，直接一斧子砍残废了他。他不跟他母亲住在一起，刚才你发给我的那个地址是他租的房子，里面住的是他刚拉起来的几个兄弟，全是亡命徒，一个本市的没有，都是从里面出来的……”

“我知道了，”张锋插了一句，“要不你让长生过来帮我。”

“长生去济南了，倪哥出事儿了，我让他过去帮忙。”

“我看你对咱们金爷的事儿不怎么关心呢，”张锋笑了笑，“帮他一把吧，万一他死了，咱们的面子都不好看。”

“帮，肯定帮……”

“别罗嗦了，我这就走。”没等吴岳反应，张锋挂断电话，一犹豫，索性关了机，他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再牵扯别人了。

陈玉林的地址很好找，十分钟后，张锋站在了这座楼的一个门洞里。

天忽然有些阴，温吞吞的风走过来，卷着一些落叶涌进了楼道。

张锋在阴暗处呼出一口气，摸一把后腰上插着的枪，迈步往楼上走，胸口有些膨胀，以往与金漠在一起的一些事情硬硬地往脑子里面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