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锋不明白吴岳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歪着脑袋看他：“你在想什么？”

吴岳回过神来，冷冷地一笑：“我着急，有的人比我还着急，哈哈，这就好比一头野牛站在那儿，两个狮子谁先咬死谁，谁就可以抢到野牛一样。好了，我继续往下说……路辉的意思是，只要咱们帮他控制住袁英的那些兄弟，‘办’袁英不需要咱们出面，他的人可以一次性废了袁英。我答应了他，条件是，以后咱们在建筑行业的业务，不许他跟咱们争夺，他同意了……”

“就这样吧，”张锋将自己跟前的酒杯正了起来，“我想喝点儿酒。”

“我还没把话说完呢。”吴岳捂住了张锋的杯子。

“你说。”

“动手那天，你、我、长生，咱们三个提前去袁英会出现的那个地方，万一路辉失手，咱们上。”

“行。”

“知道袁英会在哪里出现吗？”

“不知道。”

“广华轮渡公司。袁英刚交的一个女朋友在那儿上班，袁英几乎每天中午都过去接她出来吃饭。”

“广华轮渡公司？”张锋皱了一下眉头，“那个地方很繁华，还是在中午，路辉不怕出事儿？”

“这个不需要咱们担心，”吴岳坏笑了一声，“我倒是希望他出事儿。”

“嗯……”张锋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你说完了，我也听完了，”把酒杯冲王四宝一晃，“老大，干杯！”

“干杯！”王四宝干了这杯酒，目不转睛地盯着吴岳的眼睛，“你是不是想要赶走袁英，让我去接手市场？”

“四哥你的脑子不怎么跟趟呢，”吴岳一笑，“我知道你现在的想法，怎么会动员你再走老路呢？”

“那你是什么意思？”王四宝的眉头撇成了一个八字，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你协助郑伟，万一他行动的时候遇到抵抗，你出手……明白不？拿下那帮东北人，你把你的饭店开到那儿去。”

“明白啦！”王四宝两眼瞪得像灯泡，“看我的吧，不拿出点儿真魄力来，就没有好饭吃！”

八月十八日，一个听上去很吉利的日子，离广华轮渡公司不远的城光电影院门口发生了一起枪击案，一个人被霰弹枪打爆了脑袋。

这天一大早，吴岳就接到了路辉打来的电话，告诉他今天中午他要开始行动。

吴岳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该办你的你就办，我这边你放心。”

路辉的话也很简练：“那么咱就分头行动吧。”

挂了电话，吴岳跟往常一样，洗一把脸，去楼下的早餐店吃了几个包子，夹着装了一把枪的包去了公司。

站在窗前看了一阵刚刚升起在海面上的太阳，吴岳给长生打电话：“路辉说，他今天中午要行动。你马上联系大光和许胖子，让他们按照咱们以前商量过的意思开始埋伏人，一旦接到我的电话，马上开始抓人，一个不剩，全都给我控制起来。完事儿你再联系一下郑伟，让他马上带着他的兄弟去王四宝那边集合，王四宝和洪三会带他们去北方商业街，该怎么做王四宝会告诉他的。”

挂了电话，吴岳拉开包，将枪锁进抽屉，点上一根烟，坐到沙发上给张锋打电话，让他马上过来。

抽完这根烟，吴岳拨通了王四宝的电话。

通着电话，张锋来了。吴岳边说边冲张锋摆摆手，示意他坐下，继续说：“你告诉大家，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动手。等路辉那边处理了袁英，然后听路辉那边的动静。那帮东北人，该遣散他们就遣散他们，该把他们送到派出所就送到派出所……洪三要是去了，你告诉他，千万不要乱来，关键时刻不能出一点儿差错。我再说一遍，在没有路辉的消息之前，大家千万不要乱动。”

“这个我明白，”王四宝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我怎么感觉咱们是在听路辉的调遣呢？”

“不要纠缠这个问题了，这是两码事儿。”

“东子在我这边，想跟我一起去。”

“把电话给他。”

“岳哥，”说话的是东子，“我要跟着四哥……我还有个打算，不知道你能不能同意。”

“说。”

“昨天我跟长生哥一起吃饭，商量了一件事情，”东子停顿片刻，嗓音阴沉地说，“我们准备趁这个乱乎劲儿，打断路辉的腿……”

“不行，”吴岳打断了东子的话，“一，现在还不是时候，二，路辉既然能把‘办’袁英的事情策划得这么精密，就一定做好了应付一切突发事件的准备，所以，万一出手不利索的话，吃亏的是咱们。还有，现在丨警丨察找不到郑强，也找不到小勇，潘二也成了没头的苍蝇，万一这里面出了事儿，我看你就不用活了……我再嘱咐你一遍，一切听四哥的安排，绝对不许乱动。”

“那好……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东子的语气有些沮丧，有些不忿，“岳哥，我这才发现，你是个人精。”

“知道就好。还有，你告诉四哥，路上把人分开走，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挂电话吧。”

“东子是不是疯了？”张锋替吴岳挂断电话，冲吴岳一笑，“路辉是怎么把东子得罪到这个程度的？”

“你说什么？”吴岳一皱眉头。

“我说，东子是不是疯了？”

“他很早之前就是一个疯子，现在疯得更厉害了……难道有些事情你还不明白？”

“我明白，”张锋诡秘地一笑，“岳哥你会用人，哈。”

“东子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吴岳给张锋点上他咬在牙齿间的雪茄烟，笑道，“当初东子混得就像一条丧家犬，通过马武去投靠路辉，无论怎么表现都得不到路辉的赏识，甚至还被路辉像只皮球似的踢来踢去，最后还当众臭骂了他一顿，将就东子这种人，现在重新站起来了，他怎么会不记仇呢？这样也好，将来咱们跟路辉明起来干的时候，东子和他的人就是咱们的敢死队和排头兵。”

“哈，你跟路辉也差不到哪儿去……路辉不重视东子，你这态度比他还差，只不过是表面上会装。”

“我在东子的身上装过吗？我本来就这样……我曾经说过，对待叛将，我坚决不会拿他当自己的兄弟对待。”

“东子是叛将？”张锋一矜鼻子，“还不是你在招降纳叛？”

“嚯，你的学问不小嘛，连这样的词儿都知道？得，我服了，你说得真对。”

“你这么着急让我过来，是不是今天要处理袁英了？”狠嘬了一口烟，张锋换了一个话题。

“对……”吴岳将前面的事情对张锋说了一遍，“等长生过来，咱们简单商量一下，直接去广华轮渡公司。”

“路辉知道咱们要过去？”

“他不知道，”吴岳笑了笑，“要是什么都让他知道，那咱们还真的成了他的小弟了。”

“我不明白，”张锋皱了皱眉头，“那么咱们过去干什么？”

“过去看耍猴儿的，”吴岳笑得有些阴森，“我要亲眼看着袁英这条白眼狼是怎么被人给打断脊梁骨的……我是这么打算的，咱们提前过去，等路辉的人动手的时候，咱们瞪起眼来，万一他们出师不利，咱们冷不丁跳出来，切断袁英的退路，等路辉的人过来，咱们就悄悄地撤出战斗。这个时候最好别让袁英发现咱们，万一他不死，后面将会麻烦……到时候再说吧，谁也没有前后眼。”

张锋皱着眉头看窗外几只在天上追逐的麻雀：“你说路辉会不会亲手杀了袁英呢？”

吴岳摇头：“不会的，他的头脑不会那么差劲。别忘了广华轮渡公司在什么地方，动手的时候又是个什么钟点。”

张锋“哦”了一声：“照这么说，又有路辉公司的兄弟做好了坐牢的准备……他妈的，路辉这个杂碎。”

吴岳继续摇头：“NO，NO，你的观念有问题，现在有多少挣扎在死亡线上的年轻人？这些人没有饭吃，路辉养着他们……”

张锋一哼：“你别说了……我的观念没有问题，这样的事情我就是自己去死，也不能把铁心跟着自己的兄弟送上去。”

“这还是个观念问题……你以为那些跟在大哥后面混事儿的小弟都是铁了心跟着大哥的？”

“我不想跟你争论这个没有意思的话题。”

“其实你的心里很明白……”吴岳挑着眉毛笑了。

“咱们带着‘家伙’过去？”

“用不着，”吴岳止住了笑，“办真事儿的不是咱们，是路辉，咱们要是带着家伙，万一出事儿，说不清楚。”

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吴岳过去，直接拉开了门，长生擦着一头汗水站在了门口：“我的事儿办完了。”

吴岳关上门，抬头扫了一眼挂钟：“十点多了，一会儿咱们三个一起过去。”

张锋丢给了长生一根雪茄烟：“你没提前去广华轮渡公司那边看看？”

长生甩一把汗，边点烟边说：“我就是从那边过来的。那边很热闹，很多店铺……我就纳了闷了，你说路辉到底是怎么想的呢？跟踪袁英多好？在哪儿都可以干掉他啊……算了，不去分析他的想法了，我估计他这是彻底把心横下了，想要做个姿态让那些东北人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刚才我跟大光通电话的时候，他说，路辉的心比蝎子还毒，是眼镜蛇和大马蜂交配出来的……”

吴岳摇了摇手：“别说这些没用的了。生哥，我问你，昨天你是不是跟东子一起吃饭了？”

长生的脸红了一下：“我知道东子把话都对你说了……既然你不同意，这事儿就过去了。”

吴岳横了长生一眼：“生哥，你有老婆，有孩子，跟东子不一样，我不希望你出一点儿事情。”

长生说声“我知道”，默默地坐到了张锋的身边：“咱儿子怎么样了？”

张锋的眼睛突然一亮：“好极了！越长越像我了，毛茸茸的，见了我就笑，爸爸爸爸地叫，搞得我心里直发痒，哈哈。”

长生瞅着张锋的脸，莫名其妙地嘟囔了一句：“我想处理掉路辉，就是因为这个。”

张锋沉浸在幸福之中，没在意长生这句话的意思，吴岳狠狠地瞪了长生一眼。

长生不说话了，烟抽得像跑火车。

闷了片刻，吴岳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伸手摸了摸张锋和长生的肩膀：“走吧，时候差不多了。”

在车上，吴岳问长生：“你的包里是不是有一把枪？”

长生拉开自己的包，一亮：“没有。”

吴岳点了点头：“后备箱里有一把五连发，万一有必要，你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