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哥……”金漠刚一抬头又低下了，“好了，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张锋和陈世豪那事儿咱们就不要提了，因为他们的案子已经结束了，我的力也出过了，再说也没有什么意思了。”金漠慢慢把头抬了起来，但依然不敢看吴岳的眼睛，脸朝向吴岳，目光飘在窗外，“咱们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如果在某些问题上遮遮掩掩，那就不是正人君子了……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这一次，金漠鼓足了勇气，猛地将目光射向了吴岳的脸，“你们出事儿以后，我安排了自己的兄弟接替原来的兄弟管了事儿！可是你必须听我解释！我这么做有两条原因，一是因为我自己的性子太急，换了你，你也一样着急。为什么呢？你想，岳锋公司主事儿的一共四个人，一下子没了三个，而且事情还是惊动的执法机关，换了你，你着不着急？二是因为原来那几个管事儿的一看你们出了事儿，都‘裂’了个想跑的架势。别的不说，就说章鹏吧，那些日子你看见他没有……”“老漠，你是不是把话说多了？”吴岳摇了摇手，“我因为这些事儿埋怨过你没有？”

“这个还用明说吗？”金漠依然盯着吴岳的脸，“咱们谁也不是傻瓜，包括陈世豪，包括张锋。”

“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呢？难道这些事情你告诉过陈世豪和张锋？”

“对，我去看守所接见过张锋，我告诉他，他的生意我让王四宝和大牙去了，陈世豪那边我让老脸去了……”

“陈世豪那边的事情你应该亲口对他说的，是不是？”吴岳的眼睛又眯了起来。

“我没来得及去见陈世豪。不过我相信陈世豪是会理解我的。”

“你的意思是，你这样做是出于无奈？”

“你说呢？”金漠的白脸换成了红脸，“我还是那句话，岳锋公司是咱弟兄四个的，谁也别想独霸。”

“我说过你想独霸了吗？”

“你没说过，但是我看得出来，”金漠横一下脖子，猛地一挺胸脯，“你回来了，我一切听你的！”

“你什么意思？”吴岳在笑。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感觉我把前面的事情做错了，我马上把我安排的人撤出来，你重新安排！”金漠说着，拉开一直捏在手里的包，从里面拿出一个手机，扬手丢给了吴岳，“这是我重新给你买的。后面的号码是三个七，777，起起起，岳锋公司要重振雄风，龙头老大还是你……”吴岳捏着下巴笑了：“好了好了，先喝酒吧，这些事儿以后再说。”

桌子上的电话响了，声音尖利，犹如车轮下的厉鬼。

吴岳哆嗦一下，抬手抓起了话筒：“谁？”

电话那头传来莫仁智的声音：“岳哥，我暂时不能过去了，刚才我发现了许三，许三你知道吧？他以前跟着豪哥，后来投靠路辉，现在他跟路辉坐在一辆车里……”吴岳打断了莫仁智：“跟上他们，看看他们要去哪里，完事儿你来公司等我。”

莫仁智声音急促地说：“好吧好吧，来不及了，他们发动车了……”

吴岳挂了电话，冲金漠一笑：“有了莫仁智就等于我多长了一只耳朵，对吧？”

金漠跟着笑了笑：“那是，莫仁智就是咱们公司的千里眼、顺风耳。”

吴岳站起来，过来摸了金漠的肩膀一把：“走吧，先找个地方坐下。对了，你怎么把莫仁智给开除了呢？”

金漠笑得有些尴尬：“那什么……这小子顶着张臭嘴乱说话，说我跟路辉有联系呢，其实这哪有的事儿？我……”

吴岳貌似无意地说了一声“有没有就那么回事儿罢了”，一把拉起了金漠：“去哪儿坐坐？”

金漠被吴岳拉了一个趔趄，就势往外走：“去了你就知道了，笑不死你算你没活明白。”

吴岳纳闷：“怎么，找个地方喝酒还能笑死人？”说着，用金漠刚给的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号码。

接电话的是长生，没等长生说话，吴岳直接说：“这是我的新号码，一会儿给我打电话，我告诉你我在哪儿。”

金漠大声喊：“长生哥，我们要去王四宝那儿，吃正宗的川菜！”

吴岳一愣：“王四宝开饭店了？”

金漠嘿嘿一笑：“外面很多兄弟都不知道呢，呵呵……人家四哥早就离开咱们公司了，人家心比天高，要发展自己的事业呢。”金漠说，王四宝在夜总会干了一阵，感觉很不顺手，他天生就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看到醉汉就难受，听见唱歌就皱眉头，尤其是看见有人在包间里“溜冰”，眉头都能皱成一头大蒜。洪三也不是一块干这个的材料，早就不声不响地走了。

吴岳苦笑道：“可也是，四哥年纪大了，混不来那种场合。”

金漠附和道：“那是，出大力的活儿干习惯了。四哥是个重感情的人，你和张锋帮过他，他说，这样的情谊，他要牢记一辈子。”

吴岳摇摇手，刚要说话，金漠挂在腰上的手机响了。

金漠一瞅上面显示的号码，裂开嘴笑了：“说曹操曹操就到，”一把摁开了接听键，“四哥呀，你怎么又急不住了？是不是一听岳哥来了，你想让你那个小吃部提高一下档次，来个蓬荜生辉的？别着急呀，我们马上就到！”收起电话，金漠冲吴岳吐了一下舌头，“想不到是吧，四哥如今进军餐饮行业，大刀阔斧，开了一个小吃部，足足五张桌子一个单间呢，哈哈……是这样，来见你之前，我给四哥打电话让他到我的酒店给你接风，他听说你回来了，非让咱们去他的小吃部不可，说他马上就回去炒菜……”

吴岳笑了笑：“你也别笑话人，老四能干，小饭馆以后就是大酒店。”

金漠回头一哼：“小饭馆？名字猛烈，云鹏大饭店！吓不死你。”

吴岳皱了皱眉头：“娘的，五张桌子一个单间就他妈的大饭店呀？他这个店是开在月亮上的吧。”

走在路上，金漠说了王四宝的一些事情，还真差点儿让吴岳笑得背过气去。

金漠说，王四宝跟凤霞结婚了，现在是一家三口，因为凤霞还带来了一个六岁的女儿。王四宝很喜欢那个女孩儿，逢人就说这是他跟他太太以前偷情的时候下的“种儿”，绝对老王家的后代。有人打趣说，这个小姑娘大眼，双眼皮，你小眼，单眼皮，怎么看怎么像你戴绿帽子留下的后遗症。王四宝立着眼珠子跟人家较真：“我老，种子弱，我太太年轻，地肥，长出来的庄稼当然随她了，种收有致你懂不懂？”

王四宝以前很喜欢在外面喝酒，尤其喜欢“吃花酒”，现在改了，很少在外面喝酒了，有人问起，他就说，谁的家里守着个天仙还出来“捞搔”那些野鸡？据说有一次他们院儿里发生了一起裸奔案，主角是王四宝一个外号叫花匠的朋友，因为花匠去找王四宝，要请他出去吃花酒，被王四宝当场给扒了裤子。花匠光着屁股，阳光下一路狂奔，几个丨警丨察抓兔子似的前堵后截，场面煞是惊人……

金漠拿腔捏调，说得绘声绘色，听得吴岳也跟着变化表情。

笑过一阵，金漠停下了脚步：“以前那块工程完工了，因为你和张锋都不在，帐还挂在孟立伟那里，我也没法过去跟他结。”

吴岳问：“大概能有多少钱？”

金漠说：“孟立伟给我打过电话，他说有一部分工程没通过验收，后来他找人给平了，该结的应该是九十几万。”

吴岳“嗯”了一声：“这事儿暂时一放，抽空我去找他。”

金漠张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吴岳瞥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金漠咽下一口唾沫，偷眼一瞥吴岳，用力甩了一下手：“是这样，当初你们都出事儿了，我走关系，需要钱，公司账上的钱我没敢动，我就去找了孟立伟，预支了一部分……大概有三十几万吧。这些钱的去向都有帐，一会儿我拿给你看……你是知道的，我的钱基本没有活的，还给了家飞一万多……”“别唠叨这些了，”吴岳摇了摇手，“在我的眼里，钱算个屁。”

金漠盯着自己的脚尖，干巴巴地又咽了一口唾沫：“对，钱乃身外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