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部短篇小说集,《德国勋章》聚焦于当代中国“60后”、“70”后人群的平凡世界,深入描述那些普通都市人的情感故事、生活体验。书中收录了18篇各自独立成篇的精彩的短篇故事,虽然各个故事彼此之间没有直接的情节联系,但不同故事的主题,最终都是共同指向中年危机——来自精神世界与现实物质世界的双重危机,从而构成了一幅包含压抑、挣扎、反抗、失落、绝望、希望等诸多时代元素的相对完整的独特画卷。
序言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痛苦和焦虑,我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对此有一些真实的哪怕是还比较肤浅的反映。
书中收录了18篇短篇小说,讲述的都是“60后”、“70后”那些普通城市人的生活故事。作为他们之中的一员,我也和他们一样,正经历着人生逐渐步入中年后,来自精神世界与现实物质世界的双重危机。生活变得越来越琐碎,无所不在的压力和忧虑与日俱增,而这样无奈的处境,相信绝大多数人或多或少、或迟或早都要去面对和体验。
多数故事中一个共同的主题是“选择”,就像故事《星期二》中的主人公那样,无论主动或被动,人们总会在某个时候发现自己正面对情感、事业、乃至自身归属的选择。选择的过程很痛苦,选择的结果无法预料,而这种痛苦、前景莫测的选择往往又不容拖延。
生活中的重大变化一般来说是积渐而成的,但有些时候会以突如其来的剧烈转折的方式强加到人们头上。处在那样的关键节点,能否保持住内心的平衡去尽量理智地加以应对,就成为对人们一种最严苛的考验。《鸵鸟》中的主人公就面对着类似的考验,而这样的经历,也许会带有一定的普遍性。
感到压抑和莫名的不安已经成为很多人生活中的心理常态,而人们对这种惯性压抑状态的反抗,在达到一定程度后,可能会造成对自身心理上一些临界点的强烈冲击,并进一步导致以某种方式对原有生活状态或积极或消极的重大突破。《山那边》《失控》等故事尝试描绘的就是这样的冲击和突破。
也许我们还不能武断地说自己正处于一个平庸的时代,或是处于一个缺乏英雄、缺乏激情的时代,只不过确实有太多美好的东西已经或正在离我们远去。昔日的理想不可避免地随着时光的流逝逐渐湮灭,那些习惯于“活在理想、活在过去中的人们”,也不得不挣扎着试图触摸和把握未来。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仍会竭尽全力以各种方式来保护自己的理想和个人尊严,尽管很多时候这种努力最终归于徒劳。故事《德国勋章》里的主人公就是这样一个挣扎中的例子。
总的来说,这18篇故事中没有“大事件”,没有过多的戏剧性与传奇色彩。故事中的情境更可能会出现在我们身边任何一个普通人的生活中。
每位作者都希望自己的作品能为读者带来有价值的阅读体验。那么,我写的这些故事又能为读者们带去一些什么呢?这是一个时常会跳出来困扰我、让我多少有些惴惴不安的问题。因为它们和玄幻、恐怖、纯情、言情、武侠等主流题材都毫不沾边,甚至连短篇小说这种作品形式也已经有些老套而不合时宜。
我给不出答案,作者们的答案永远在读者们那里。
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对这些平凡的故事有些兴趣的读者,能不吝于花费15~20分钟的时间,去慢慢阅读单独的每一篇故事。这应该是我对读者们最低也是最高的要求。
另外,所有故事中的人物均属虚构,没有巧合。
冯晓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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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3月于北京
《星期二》
任彦稍稍坐直了身子,用右手把身后的靠垫向上挪了挪,再把被子往上扽到足以盖住胸腹的地方。
菲菲没有理会任彦的动静,仍然趴在旁边,聚精会神地用任彦的Ipad玩游戏,蓝幽幽一闪一闪的荧光映到她年轻的脸庞上。任彦放下手里的书,侧着头盯着她看了一小会儿,当她察觉到什么、抬头看他的时候,他把视线抬高,望向窗外。
“怎么了?”
“没事。外边好像下雪了。”
菲菲转头看看那边:“真的吗?什么也看不见呀。”
“我就是感觉好像下雪了。”
“那你起来过去看看不就清楚了?”
“你起来去看看吧。”
“我不。”
菲菲埋头继续专注于游戏,被子从她瘦削的肩头滑落也浑然不觉。任彦拿起枕边的那本小说试着继续看下去,但是兴趣不再,还没到翻页就又把它扔到了一边。
夜已深了,可能因为所在楼层较高的缘故,外面微细的噪声仍然密密麻麻地穿过墙壁、窗户渗透进来。任彦起身下床,系好睡袍的带子,趿拉着棉拖鞋出了卧室,走到外面的客厅里。
借着微弱的光线,任彦摸索到宽大的沙发上坐下,慢慢等着自己的眼睛适应周围的黑暗。客厅面积很大,他坐在上面的如同加长单人床一样的转角沙发,加上眼前配套的长茶几,也只不过占了小小的一隅之地。沙发对面墙上悬挂着大屏幕电视,右侧远远靠墙的那边立着一组高大的酒柜,与之相邻的是一张方形的餐桌和四把靠背椅。沙发左方是通向阳台的落地玻璃窗,正被厚厚的窗帘遮挡着。落地窗到沙发之间有一架钢琴,琴凳后面一米开外、那株盆栽橡皮树的旁边,随意散放着两把圈椅和一个玻璃面的双层小圆茶几。白天阳光照射进来的时候,任彦喜欢坐在圈椅那边喝茶、看书。虽然他一点都不会弹钢琴,但是在多数情况下,那架厚重的钢琴在他眼里看来毫不累赘,算是个很养眼的摆设。
这套位于十七层的两室一厅房子的主人是位中年女士,看得出养尊处优、颇有教养。房租不便宜,每月几乎要花费任彦一小半的收入。任彦不知道自己还会、还能在这套房子里租住多久,但是在已经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这套房子给他带来的并未消退的舒适感,还是让他觉得租有所值。
现在,打量着四周家具的轮廓,任彦心里却有种茫然无措的空落落的感觉。他一时还懒得起身去开灯,于是就这么坐在沙发上,任自己的思绪在黑暗中四处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