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朝阳跟着夸了一番,随即话锋一转:“桂奶奶,其实今天来一是看看您身体怎么样,二是想打听个人,今年大概六十多岁,最多七十,姓杨,以前经常去新园花园拉粪,有一辆抽粪拉粪的农用车,好像是陈家集的人,算不是也应该住在附近。”
本以为老太太记性不好,很可能算有这么个人也想不起来。
没想到老太太眼前的事记不得,以前的事记得清清楚楚,韩朝阳话音刚落,她便抬头道:“你说的是小耳朵吧,他以前是拉粪的,耳朵这儿有个肉丁儿,小时候总被村里那些孩子笑话。”
“是他,他大名叫什么?”
“大名……大名我真不知道,我们都叫他小名儿,你找他干嘛,他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
“食道癌,死了有七八年,苦了一辈子,没享过一天福,他那两个儿子太忤逆,有钱都不送他去大医院看,小耳朵一死全变成了孝子,请和尚道士敲敲打打好几天,人死都死人,弄这些有什么用你说是不是?”
“是,长辈健在的时候不孝顺,长辈走了搞这些有什么意思。”
“小韩,你是找他那两个儿子的吧?”
“也不是找,主要是了解下他家的基本情况,我们派出所是干这个的。”
“我懂。”老太太是烈属,每个月有钱拿,还经常去街道开会,觉悟很高,不仅没再追问,而且如数家珍地介绍起杨家的情况。
可惜她提供的情况对破案没任何帮助,杨家的两个不孝子既不高大威猛也不瘸,并且杨家老二在外地开了个店,逢年过节才回来。至于“小耳朵”的几个孙子,倒是有一个挺高挺壮,不过今年还不到三十岁,而且腿脚没任何毛病。
韩朝阳越想心里越没底,一走出老太太家拨通纪老爷子电话:“纪叔,通过足迹判断年龄到底靠不靠谱?”
纪开元没想到韩朝阳会问这个问题,回头看看吴革,举着手机道:“从单个足印判断年龄有些难度,但如果有稍多的足迹样本,有可能判断当事人的年龄范围。具体是怎么分析判断的我不清楚,但肯定有科学依据。你可以反过来想,要是没点把握,省厅的刑侦专家能通过足迹给出这个结论,他不怕误导侦查方向,不怕砸了自己的招牌?”
“这个道理我懂,但我还是觉得不太靠谱。”
“要相信专家,而且我们现在不相信专家还能相信谁?”
“好吧,我信,我继续查。”
“等等,你还没说查得怎么样呢,到底有没有收获?”
韩朝阳从陈家集出来直奔区政府,帮杨书记把书送到周副区长手里。
周副区长很清楚韩朝阳帮杨书记送书只是借口,来探望、来送行是真的,热情招呼韩朝阳坐下聊了近半个小时,全是关于什么时候结婚、下半年考研有没有把握之类的,没谈工作,也没问“3.14”案的侦破进展。
周副区长摆明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韩朝阳自然不会提工作,见一个政府办的工作人员要汇报什么工作,很认真很诚恳地感谢了一番才告辞。
走出区政府,突然冒出一个是不是抽时间去丰永县探望杜局的念头。
正胡思乱想,黄妈打来电话让早点去旅社吃晚饭,还卖关子说有喜事!
算算时间快下班了,韩朝阳干脆直奔行政服务心,给黄莹打了个电话,在门口等了十来分钟,等到黄莹下班一起回旅社。
“你妈说有喜事,你知道吗?”韩朝阳扶着方向盘好地问。
黄莹一样被蒙在鼓里,喃喃地问:“是不是你妈来了?”
“不可能,昨晚她还给我打过电话。”
“你妈给你打电话了?”黄莹之所以这么问并非管得很严,只是有些怪,因为马老师现在极少给韩朝阳打电话,有什么事都直接给她打。
“嗯,”韩朝阳摸摸鼻子,轻叹道:“我妈说大舅的病恶化了,这几天什么都吃不下去,瘦得不成人样,可能熬不过这个月。”
黄莹反应过来,凝重地说:“现在怎么办?”
“该想的办法都想了,现在还能怎么办。”韩朝阳摸了一把脸,长叹道:“看样子这个月我可能要请假回去几天,大舅对我那么好,总得回去见最后一面。”
这个消息并不突然,事实早有心理准备。
黄莹微微点点头:“该请假请,谁家没点事。”
正说着,旅社到了。
韩朝阳不想影响旅社生意,路边的车位又停满车,干脆把警车开进东明小区,找了个露天车外停好,跟在小区南门执勤的队员打了个招呼,同黄莹一起步行穿过马路。
旅社今天的生意怎么样不知道,但院子停满了车,并且全是好车,不用问都知道是附近工地的大小老板停这儿的,而停车是要收费的,老关现在既是旅社的锅炉工也是停车管理员,专门负责收停车费。
掀开帘子走进大厅,只见一个看去有些面熟的女孩站在吧台里,韩朝阳正想是不是在哪儿见过,黄莹突然道:“家勇,你今天怎么有时间来这儿?”
韩朝阳这才注意到王家勇也来了,正站在茶几边咧着嘴傻笑。
“我是送小珍来班的,”王家勇挠挠头,走到吧台边带着几分得意又有几分不好意思地介绍道:“韩大,小珍你应该有印象,527厂东门的卤菜店是她家开的,她以前在燕兴国际负一层的快餐档做服务员,咱们这儿不是缺人吗,我介绍她过来了。”
“我说怎么这么面熟呢!”韩朝阳想起来了,不禁笑道:“小珍,你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我是南河人。”小丫头羞得俏脸通红,说完竟咬起嘴唇。
“我跟你爸挺熟,还去你家买过卤菜。”
黄莹也意识到今晚是什么喜事,忍俊不禁地调侃道:“家勇,老实交代,你在怎么骗到小珍的?”
“嫂子,我怎么可能骗人,我……我们去年认识了。”
“跟你开玩笑呢,”黄莹噗嗤一笑,走进吧台道:“小珍,欢迎你来旅社班,刚才真是开玩笑,家勇不错,你真有眼光。”
蒙珍不但害羞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黄莹,正手足无措,黄妈站在厨房里探头喊道:“都回来了是吧,人齐了吃饭。”
“好咧,先吃饭。”
王家勇跟卤菜店老板家的千金谈恋爱,韩朝阳一家跟着沾光。
烤鸡、酱牛肉、香肠、熏肉和卤猪手等熟菜摆了一桌,黄妈做了两个素菜和一个汤。黄爸在单位值班今晚没来,老关家有点事先回去了,韩朝阳一家和王家勇及小珍。
小珍虽然是第一天班,但却是如假包换的“自己人”。
韩朝阳和黄莹打趣调侃,王家勇连连求饶,黄妈笑得合不拢嘴,小珍也渐渐放开了,边吃边聊了一会儿,韩朝阳和黄莹才知道他们谈恋爱是获得卤菜店蒙老板同意的,并且蒙老板小珍这么一个女儿,甚至帮小珍从老朝阳村四组的一个村民手里买了一个回迁的指标,等高铁新城建好能在燕阳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