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红今天找于岚，什么信息也没得到，但她不想就此算了，她总得暗示于岚一些什么，让他今后一旦知道肖家村被开发，尤其是她的公司要去开发，不要与开发公司也就是不要与她闹别扭。想好后，辰红在于岚还在低头吃着牛肚时说道：“于岚，肖家村今后开发不开发，谁也不清楚，但我有一句话要告诉你，政府如有这个开发意图，企业按政府的规划去建设，你们也没必要唱反调，因为这不是一个企业的作为，那是政府的意志了。”

于岚一听此言，立即抬起头来，连嘴里的牛肚也没吞下，说：“政府只会去保护那里的生态，绝对不会去那里搞开发的。像海口的万绿园，政府花了多少年的功夫，才造就这一片城中的绿地，现在当宝贝一样夸耀，政府怎么会再破坏这个环境这块绿地搞开发呢？肖家村是天然的万绿园，是那里的村民几百年经营留住的，那是海南的宝贝，有点头脑的人都会知道要保护好。如果政府要去那里开发，哪不是明火执仗在破坏生态吗，这可能吗？”

辰红再也不想多说什么了。她清楚，在开发肖家村这件事上，问题的复杂性确实要比她想象得严重。面前的于岚，就是一道很难绕过去的坎，虽然他作不了什么主。

于岚现在已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心思疙瘩了，放开肚皮吃，吃饱喝足了，与辰红说了声“我还有事，拜拜了”，然后轻松地离开了饭店。

十九

早晨，湖中心的雾气还没散去，莫若英沿着湖边的林中小道，从昌文村的家走向公司设在肖家村农家小屋的办公室，开始新一天的工作。从来到肖力生的公司上班后，他感到每天都很充实，每天都很有意义。

莫若英敬佩肖力生这个人，也倾心他的事业。他知恩图报，除了管理好财务外，利用一切时间，帮助肖力生谋划、操办公司的大小事务。在协助漆教授搞完规划报告后，他谋划用自己的美术技能来绘制乡村公园游览图，然后立到村口，以方便游人游览乡村公园。肖力生知道后，满心欢喜，买了油画颜料、铁皮等材料让他制作。这下莫若英愈加认真了，一步一步走遍了翡翠湖周边7个自然村，对有观赏价值的名树古木，有历史又有特色的老屋旧宅，一一作了登记，重点景物或拍照片或画草图，然后逼真地再“移植”绘制在游览图上。肖力生常常过来欣赏画图，有时还提点建议，与莫若英商量改进。莫若英的心被鼓舞着，激励着，但现在让他更为兴奋和温暖的是，他身边多了一双关心他的眼睛，而且是一双异性的眼睛。

幼年就失去左胳膊的莫若英，到30岁了，还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哪个姑娘与他亲近过。他渴望身边有个女人，与他共同生活，彼此照顾，但这一直是个梦想。可到了肖力生公司不久，他慢慢发觉，有个姑娘的眼光在关注着他，这个仪表堂堂而对恋爱婚姻一度丧失信心的男子，心头一震，生命中顿时产生了海潮一般的力量和激情。

这个姑娘，就是肖礼梦。

从小在肖家村长大的肖礼梦，以前只听到昌文村有个男的只有一只手，可没见过这个男的，也不想见他。当莫若英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没认真看他脸相长什么样，而对他身体的残缺处，却盯了很长时间。她对他的残疾感到同情，望着他空空的左身处，想象着他是如何的靠一只右手自理生活。莫若英除早餐外，中晚餐都在公司吃，实际上就是在农家饭庄用餐。公司的主要员工和饭庄的服务人员天天在一起用餐，肖礼梦也差不多天天与莫若英同桌。她看到莫若英熟练地用一只手夹菜吃饭，熟练地用一只手写字做事。她也注意到，毎当莫若英面对他人的时候，总是右身向前，将完美的一面展示给大家，尽量掩盖他残疾的左面。人虽长得有些粗壮但心细如丝的肖礼梦，观察着莫若英的这种别人不注意的动作，内心体会着莫若英的无奈与酸楚。她看到他能写会画，又有财会专长，明白了他没有屈服命运，内心是无比坚强的，对美好的生活是无比向往的。肖礼梦观察莫若英的眼光由平淡转变为尊敬，再由尊敬转变为动情。当她不由自主地帮莫若英盛饭倒茶，在他身边就感到心跳加速的时候，她清楚，自己的心，已属于这个男人。

那天，莫若英画了一阵图停手拿茶杯喝水的时候，发现原先放茶杯的地方已是空的，却突然看到肖礼梦正端着给他新沏的绿茶站在一旁，他们四目相对，突然间两人的脸颊飞红。肖礼梦放下茶杯飞快地离开，莫若英望着肖礼梦的背影，痴迷地看了许久。中午，莫若英在餐厅里再次见到肖礼梦的时候，发现她看他的眼光，是羞怯的，他的心里，一阵热辣。

这个夜晚，莫若英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的眼前，都是肖礼梦的影子。这个姑娘热呼呼的气息，让他激情迸发，这个姑娘帮他做的任何一件小事，都在温暖着他的心，这个姑娘热情的眼光，简直要把他熔化！

莫若英记得他读过的托尔斯泰关于爱情的一句名言。托尔斯泰说：爱情就是对一个男人或者一个女人超出于对所有其他人的特别的爱恋。莫若英清楚，自己爱上了肖礼梦。

这个夜晚，肖礼梦在床上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的眼前，都是莫若英的影子。他一只手在画呀画呀，偶然回头，明澈的眼睛充满爱意在看着她。肖礼梦已是25岁的大姑娘了，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搅动了芳心。

这对大男大女爱慕上对方的事，早被王英看了出来。以前，肖礼梦在桌上吃饭的时候，往往头都不抬，吃完就走，现在，她常常抬头，眼光就落在莫若英的身上，要看一会儿才离开。而一旦莫若英抬头，眼光也总是射到肖礼梦的脸上，如果正巧他们的眼光碰在一起，都飞快地躲闪开，似乎怕人发现一样。他们的这种目光，王英捕捉到了。在又观察了几次后，她确信，他们相爱了。

王英满心欢喜！

作为做嫂子的，王英早为肖礼梦的婚事着急了，可惜她认识的人不多，尤其很少与年轻一点又单身的男人来往，过去在海口车行、现在在饭店，来的男顾客虽然多，但来去匆匆，修好车或吃完饭就走，都没有时间也不太可能从中给肖礼梦选择对象。眼下，肖礼梦自己在生活和工作中结识了男友，又是同乡，这是多好的事情！

王英对莫若英多少也了解。莫若英这男子除了缺少一只左手外，相貌、人品、特长都是没话说的，要不是残疾，在这乡村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优秀男人。对肖礼梦，王英当然了解得更透，从她刚到海口帮她哥哥料理车行时，她们就认识了，至今，她们相处已7年。肖礼梦勤快老实，心里善良，虽然长相一般，也无特长，但一个男人拥有这样的女人做妻子，绝对是有福份的。莫若英比肖礼梦大5岁，综合两人各自的条件，是般配的。在想着这些的时候，王英也有担心，这就是，肖礼梦是不是因自己是大姑娘，怕越拖下去对自己找男友越不利，才恋上莫若英，她对莫若英的残疾今后会给生活带来不便是否考虑欠周。

王英决定找肖礼梦谈一次，一是确定一下他们是否真的有了恋爱关系，二是考证一下她的选择是否真的成熟。

那天晚上饭庄打理完，其他员工都走后，王英把肖礼梦喊住了：“礼梦，姐有话对你说哩。”

肖礼梦似乎感知王英要说什么，脸竟先有些红了。

姐妹俩在饭庄的一角坐了下来。

王英看了肖礼梦一眼，直截了当地问了：“礼梦，你说莫会计这人怎样？”

王英这么一提，肖礼梦面红耳赤，低下头来。

“我看出来，你对他好，他对你也有意。”

肖礼梦的心“咚咚”地跳着，过了一会儿，突然蹦出一句话来：“王英姐，力生哥知道吧？”

行了，不要再问了，他们相好的事是没有疑问的了。

王英立即转到第二个问题上：“你个人的事如果有了眉目，我和你哥当然高兴。我只想问问你，你真的考虑成熟了？”

肖礼梦抬起了头：“姐，你是指他只有一只手？”

聪明的人不需要说透，心里都明白。

王英没有回应，只是看着肖礼梦。

肖礼梦脸又红了：“这个事，我想过好长时间了。我觉得，我们以后能过好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