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潮捏紧了酒杯，对于岚乜斜着眼，又想说什么的时候，赵可胜发觉鲁潮内心已上了火气，他不想让于岚与鲁潮之间再争论，把话直接挑到了辰红这里：“辰董，我们不说肖家村翡翠湖。还是拿琼中作例子，依你的观点，那里开发与保护哪个应该为重？”

辰红已被这场突起的争论搞得提心吊胆了，她气鲁潮喝多了酒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对他们开发肖家村来说，任何场合，生态环保就是应该回避的问题，偏偏今晚钻到了这个问题上。她不想就这个问题再谈一个字，看了看赵可胜，觉得对方提问不是别有用心，才巧妙地回答：

“赵总，你对我提这个问题，是对我要求太高，太抬举了我。我是做企业的，到海南来创业，就听这里丨党丨委政府的，他们有什么思路，有什么规划，有什么大方向，我们就根据他们的要求去做，这样既符合政府的要求，我们也能做得順，好赚到钱，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政府有那么多人才，怎么保护，怎么开发，孰轻孰重，他们对一个地方的发展总比我们站得高，看得远。赵总，你说是吧？”

赵可胜不是一次感到，辰红不仅是一个成熟的女人，还是一个成熟的商人，与她在一起，你说话办事真的不能随便，更不能糊弄她，怪不得于岚多次说过，辰红不是个凡角，他曾经在她面前败得很惨。赵可胜现在只有打哈哈过去：“辰董不愧是辰董。来，我敬你一杯。”

辰红举起酒杯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我们都干了这一杯，下次再聚！”

“嗳，我先前说过的，明天我作东，庆祝纪念我上岛20周年。”赵可胜马上说。

“赵总，不好意思，明天我们真有事，不能奉陪了。这里先祝你在海南永保青春，一年更比一年强，事业更辉煌！”辰红心里有别扭，满脸却是笑容。

大家都站起身举起酒杯，一一干了，但各人喝这杯酒的滋味不一样。

十八

老百姓常常抱怨，政府机关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这种抱怨，在富豪巨商嘴里，很少听到，他们的嘴里，有的是关于政府官员“心黑”“手狠”的字句。可是在辰红的嘴里，这两种议论都听不到，在众人面前，她从不议论党政官员的是非。她知道，无论你怎样议论，对自己的事毫无帮助，重要的是，要办好自己的事，让脸难看的官员脸变得好看，让难办的事变得容易。当然，做到这一点，难。但难，也得做，而且要做好，否则就不要出来混，干脆呆到一边去。

在征用肖家村土地这件事上，以陈世扬为代表的政府官员，辰红相信已被她搞定。官商利益一致了，政府职能部门就变成了为他们企业服务的工具。辰红现在倒是敏锐的感觉到，这件事以后可能不是难办在官方，而是难办在民间，民间的力量加上與论的力量，可能会把这件事搅黄。

辰红把自己的预感告诉了鲁潮，鲁潮不以为然一笑，“你别瞎担心，政府只要定下来，谁敢反对。报纸上不是报道过不少钉子户吗？也不是被人同情声援过吗？到最后怎么样，还不是统统搬了，拆了。我担心的还是陈世扬那里，是不是能敲定。证没拿到手，这事就还是悬在那里。”

“现在不是10年前了，政府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们还是要多一点思想准备。”

“哪依你的意思，我们做什么准备？”鲁潮以不解的眼光看着辰红。

“我总感到，报上对肖家村翡翠湖环保的宣传报道，不是一般性日常性的新闻报道，也不是像于岚轻描淡写所说的仅仅是因为那里环境保护的好，里面可能有深层次的原因，或者说有什么背景。”

“有深层次的原因，什么原因？我们对肖家村征地，现在对外还是保密的，如果有人泄露出去，应该会对我们有直接的反应，可是于岚哪天一个字也没提，赵可胜也是那种超脱的不知就里的态度。这说明啥，他们对肖家村征地根本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不是说原因就是为征地，而是其它。”

鲁潮不想就这个问题与辰红再谈论下去，扬了扬手：“好，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反对。如果真有别的什么原因，有什么背景，我可以找于岚问一问。我们是20多年的熟人朋友，真有什么原因，他会告诉我的。”

“未必。”辰红停了停，对鲁潮认真地说：“我看你与于岚已有点结块了，这个事，你不要出面与他提，还是由我找他为好。”

鲁潮其实懒得理这件事，说：“随你，不要弄复杂就行。”

与鲁潮交谈后，辰红便上网查询有关报道肖家村的信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报道肖家村生态保护的，不是一家两家新闻机构，而有七八家，网上转发的更是难于数清。报道的时间基本都集中在这一阵，而最早报道的，确是《经济周报》，先后报道过三四次，第一次竟然还是在5年前。

辰红感到真是有必要找于岚聊一聊，这里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第二天一上班，辰红打了电话给于岚，约他单独在星期天上午到文华大饭店喝早茶。于岚这里约定后，她又打电话给陈世扬，问到报上这阵子集中报道肖家村的环保情况，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陈世扬笑呵呵地回答：“有什么问题？没有，我们在按部就班地进行。那些报道，嘿，你那么在乎啊，海南的报纸电视不就是这样，出屁股大的一点事，就你也报我也报，哪怕出个车祸，记者像一群马蜂似的跟着跑。为什么，他们在找新闻啊，否则他们就闲着没事干，报上没东西报。各家报纸大同小异，你抄我，我抄你，什么集中不集中的，你真是看高了他们。”

对陈世扬这些话，辰红听了多少放了点心，脸上露出了微笑，可惜陈世扬看不到，否则，又会让他迷一阵的。

陈世扬接了辰红这个电话，心里是宽松的，想到辰红能有事没事找他，说明辰红心里有他，所以心里甜滋滋的。但于岚接了辰红电话后，脸上可没有微笑，心里沉沉的。

辰红单独约他一起吃饭喝茶，在于岚的记忆里，已是很遥远了，至少已有六七年。她为什么事找他呢？他在电话里问了，辰红闭口不说，只是说见面随便聊聊。于岚却明白，从辰红重回海南后，从来没有随便找人的事，她的肚子里，拐七拐八的事，你根本摸不透。于岚坐在办公桌后，搜肠刮肚想了几大圈：是重叙旧情，那不可能，是有事相求，那电话里可以说，是她与鲁潮有了矛盾，那也用不着他来解决。于岚想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如此，他忐忑不安，恨不得星期天马上到来。

于岚终于熬到了辰红约见的时候。

在富丽雅典又宽大的包厢里，就辰红与服务员在交流着，辰红好像根本没注意到于岚的到来，直至服务员离开出门，才将眼光投向于岚这里，脸上还特意堆起了笑容。而于岚从进入包厢开始，眼光就没有离开过辰红，他一心想从她的脸上，找点她约他来的线索或答案，但辰红的注意力一直在点茶点上面，这就使得于岚很失望，只得静静地观察着辰红。他注意到，多年来，辰红的身材、面貌根本没变，皮肤依然白皙细腻，保养得极好的双手光滑白嫩，让人无法接受她近四十的年龄。她舒缓自如、张驰有度、神清气爽、脸色安祥，任何一个中年男人，对这样的女人都会产生出一种向往。让于岚重生疑问的是，当年他与辰红多次如胶似漆地疯狂作爱，也不采取任何避孕措施，辰红作爱后甚至床都不下，留着他的**在身体里，竟然一直没有怀孕，联想到她与鲁潮结婚7年都没生孩子，他怀疑，辰红是不是不能生育。

于岚正胡思乱想时，辰红叫他快过来坐。

茶水、点心很快送来了，于岚面对桌上一碟碟、一笼笼高级点心，一点食欲也没有，反而觉得辰红点这么多有点浪费。

“吃啊。你怎么啦？”辰红催促着。

于岚却拿起茶杯，“咕噜”“咕噜”连喝了几口香气四溢的龙井茶，然后问：“嗳，辰红，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