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岚被辰红抢白了一下，一时楞在那里。这时陆文高提醒他，“该你了。”于岚连忙说，“啊呀，我也没什么故事。我到海南是1992年6月30日，是上午10点上的岸，一上岸，我就抓紧到经济周报社报到，晚上住在报社给我们集体租的民房里，就在博爱南路。我当时连铺盖也没有，一个同事出差，就先在他的床上睡了。整个晚上，连门口都没出去一步。要说有故事的话，夜里被一只猫一样大的老鼠闹醒。他妈的，这只老鼠胆子大到竟然跑到我的肚子上……”

辰红一声断喝：“别讲了，恶心！”

于岚马上停住，问：“我说完了，下面该是谁呀？”

“我。”陆文高答道：“我第一次上岛那是帮人要债。”他望了望辰红，“辰董，对不起哟，为人家的事，我们那时搞得面红耳赤的。”

辰红笑笑：“你当律师的，你尽职责，我后来可一直没怪过你。”

“说你上岛当天的经历。”于岚对陆文高提醒着。

陆文高清了清嗓子才说：“我上岛那天，坐飞机到海口已是半夜，打的找住的地方，那个司机欺我不认得路，在海口瞎转，最后住到了离南大桥狮子楼不远的桃源宾馆，花了六十元打的费。我后来才知道，那时老机场到桃源宾馆走路才不过20分钟，宰人哪！第一夜住的还安静，第二夜就被骚扰了……”

于岚打断陆文高的话：“得得，第二天的事就别说了。”

赵可胜望了吴莹莹一眼：“小吴，到你了吧。”

吴莹莹刚喝完鱼翅羹，放下调羹：“我有什么好说的呢？”

“咦，你上岛也总有个过程吧？”赵可胜说。

吴莹莹只得说了：“我是投奔老公。于岚到机场接我，我带着儿子晚上就住老公租的房子里，就这么简单，真没有什么好说的。”

确实，吴莹莹的经历太平淡，没有什么好说的。

大家都说完后，赵可胜问大家：“说说看，我们上岛第一天第一夜，谁最幸福？”

除了于岚夫妇，大家异口同声：“小吴最幸福。”

吴莹莹问：“为什么呀？”

鲁潮说：“你有吃有住有人接，晚上就是老公孩子热炕头，还不幸福，哪像我们啊，苦啊。”

大家纷纷称是，吴莹莹领悟了，情绪也上来了，端了饮料杯站起来说：“你们辛苦，我敬你们一杯。”

鲁潮说：“你还是先敬你老公，他为了你辛苦了。”

吴莹莹听了，坐了下来，说：“他辛苦啥，你们不喝算了。”

知道于岚与王英故事的人，都不再说话了，唯有鲁潮辰红喊着：“嗳，怎么不喝呢？”

陆文高马上转移方向，说：“夫妻俩喝什么酒，来，鲁潮，我们喝一杯。”

陆文高喝了一杯酒后，问鲁潮：“现在你们干什么呢？”

鲁潮酒已喝得不少，但回答这个问题却谨慎：“还是几个老项目。”

“我知道你是闲不住的人，商机是从来不放过的。我也听说，海南真的是要搞国际旅游岛了，今后经济政策会更宽松，你们不可能不投资搞点新项目？”

“没有啦，还要看看再说。”鲁潮绝对不露真相。

赵可胜这时却说起自己的事来：“海南是养老的好地方，每年过候鸟生活的老人成千上万。不知为什么，这里的养老项目就是搞不成规模。我搞的养老公寓，住房率很低，赔了不少钱。下一步，是把养老公寓改成商品房出售呢，还是再等等看，我一直是拿不定主意。”

对赵可胜的事，鲁潮马上表态了：“这里有个传统观念问题，还有生活习惯的问题，我这就不多说了。赵总，不是我多嘴打击你积极性，搞这种养老的事业，那应是政府投资搞的事，我们是搞企业，不是搞福利的，没必要，也担当不起。还有，政府对这个到底关注度有多大？支持率有多大？我10多年前就听讲有人提出在海南搞养老基地，当时的一个省领导怎么说来的，海南是经济特区，都搞一些老人来海南，满街都是老头老太，还像什么特区。火山口那边搞过一个养老小区吧，没几年垮了。我就从来不打这方面的主意。”

赵可胜沉默了一会儿，手指在桌上点了几下：“这是领导人的短见。要是政府早下决心早作打算，海南在老人产业这块蛋糕上，早切了一大块，不少省在这上面是做得不错的。”

于岚跟上了话：“现在搞生态产业，省里决心很大，这块蛋糕是吃好了。”

“难说，有的时候是形势决定一切，需求改变一切，GDP往往决定了地方领导人的思路和决策。为了把经济搞上去，或者说把业绩搞上去，无序开发牺牲绿地的事过去时有发生，以后也难免。”陆文高接上了话。

辰红听了感觉话不投机，立即转移话题，她碰了碰吴莹莹：“吴姐，你儿子在大学还好吧？”

“好。他现在在北京习惯了。”吴莹莹就回答这几个字，没声了。

陆文高却继续着自己的话题：“前几年，为了洋浦纸浆厂有原料，号召全岛大种桉树，砍了许多其它树种，多样性的植物生态遭到了破坏。”

“种桉树是不是破坏了生态，这个还难下定论，只是，砍了路边许多景观树，实在太可惜。以前老西线国道上，两边全是相思树等遮阳的大树，汽车在下面走，许多地方太阳都晒不到，多凉爽！现在呢，大路朝天，头顶个热火球，两边只是笔杆一样直一排排的桉树，看了都叫人难过。”于岚发表看法。

“说形势决定一切，或者说政府需要决定一切，陆文高这个话没说错。你们想想看，海南解放后，大批军队人员转业，就地开垦办农场，垦区占了海南岛的土地面积有四分之一。那时砍了多少树，烧了多少山，破了多少植被，算多算不过来。那时大种橡胶树大种粮食，为了国防，也为了保障海南的供给，这是战备需要，形势需要。每一个时期，毎一个阶段，要看我们的主目标是什么，有时该牺牲就得牺牲，该砍树就得砍树。”鲁潮拉大了嗓子。

辰红想阻止鲁潮在这个问题上讨论，一时找不到切口，于岚却也大着嗓子上来了：“鲁潮，你这个说法值得商榷。过去有历史原因，人的认识是没到那一步。现在和平发展时期，我们提倡持续发展，像海南这个地方，本来面积不大，现在再不能搞那种垦荒式的开发了，更不能在绿地上搞非生态项目。前几年，海南就开始退耕还林，省人大还开展专项执法检查，这说明，大家的认识提高了，认识也倾向一致了。我们宁愿少盖一点房，也要多给子孙后代留一点绿地。”

“邓小平说，发展是硬道理。光抱着青山绿水，不开发不发展，哪有什么用？给老百姓又能带来什么好处？都保持着原始生态就好吗？琼中县都是青山绿水，可发展在全省一直滞后，山里老百姓至今还过得是穷日子，有的还是刀耕火种，这就需要大力开发。否则，那里永远不可能有发展，一直会受穷。”鲁潮坚持着他的观点。

于岚听了脸上没笑容了：“鲁潮，你说开发我也不反对，关键是看搞什么，如果破坏了生态环境，宁愿不开发。像江浙有的地方，乡镇工业是蓬蓬勃勃，一片连一片，但前前后后看不到一处清洁的水，一块绿色的地，这样的发展，我们宁愿不要。现在别看琼中穷，保护好它的原生态，说不定20、30年以后，这块净土是整个海南的一块宝，想找都找不到。”

鲁潮的脸色也硬了：“你这话我觉得理太偏，不开发就是保护？保护就不能开发？像琼中，等20、30年，孩子都到了中年，中年都到了老年，就让他们过20、30年穷日子？”

“话不是你这么说……”

赵可胜一看于岚与鲁潮脸红脖子粗真的争论起来了，忙圆场：“看看，为生态的事，在酒桌上争起来，没必要。来，我们还是喝酒。”

陆文高这时哪壶不开提哪壶：“最近报上登了一个叫肖家村翡翠湖的地方，说一个农民自发保护生态环境……”

陆文高话没说完，于岚有些得意地说：“那是我们报上最先登的。”

“我看的是《海南日报》。”陆文高强调说。

“他们是看到我们报道后，他们才去采访的。”于岚认真地告诉陆文高。

鲁潮听了心猛地一阵收缩，阴着脸问于岚：“你们怎么知道哪个地方？”

“因为那里环境保护的好啊，乡村生态一流。”于岚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