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帮忙!”一个店员拼命堵着一个房间的大门,惊慌地冲着远处的另一名店员喊道,“那个疯子又要跑出来啦!”
话音刚落,像是在解释这句话似的,门的另一侧响起了沉重的撞击声,似乎是有人在用力地敲着大门。
另一名店员慌忙赶过来,也堵住了门口:“千万别再让他跑出来了!”
撞击声一声又一声地响着,伴着门的颤抖。
两名店员丝毫不敢怠慢,奋力顶着大门。
而在门的另一侧,井上孝平被堵在门内,但他却丝毫不觉惊慌。
房间的窗户被打开了,一根绳子系在窗台上,另一头却被抛到窗外,直落到旅馆楼下的院子里。
井上孝平举起枕头,猛地向门板扔过去。
又是一声沉闷的撞击声,门外传来了两个店员慌张的喊声:“千万别让他跑出来!撑住!”
“嘿嘿,傻子……”井上孝平痴痴地笑着,顺着窗台上的绳子向楼下爬去。被蒙在鼓里的两个店员还在全力顶住门板,完全没有感觉到井上孝平早已离开了。
爬到了楼下,井上孝平呆呆地四下张望,想找点东西吃。他迈着笨拙的步子,竟从院子绕到了旅馆正门去了。看到眼前有一家旅馆大门,他傻傻地笑了笑,径直朝着门内走了进去——从窗户爬下,绕了一圈,又从正门走进去了。
然而,刚走进大门,井上孝平却看到眼前有两个人正在对弈。其中正在冥思苦想,似乎陷入了苦战的那个,正是几个月来带着井上孝平到处奔走的高部道平。
高部道平,有钱,有吃的……
井上孝平正要跑过去招高部道平讨饭吃,无意间却瞥向了高部道平正在对局的对手。
那是一个面容极其英武,穿着长袍的男子。
这张脸,似乎让井上孝平想起了什么……
突然,井上孝平被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惧感击中,他几乎歇斯底里地哭喊起来!
突然爆发出的哭喊声让高部道平和吹笛人都猛然一惊。井上孝平突然冲过来,猛地将满盘的棋子全都抹掉,四散的棋子在地板上发出一阵稀稀拉拉的撞击之声,似乎散乱的脚步声一般。紧接着井上孝平如同被吓坏了的孩子一般,躲到了高部道平的身后。高部道平一时间不知所措,但紧接着却突然警觉起来,以难以置信的眼神再次看向眼前这个吹笛的高手!
井上孝平,莫非你想告诉我……
吹笛人却微笑着,似乎毫不惊慌。
“高部先生,看来我们的对局无法进行下去了。”吹笛人笑道,“但你若想再找我决胜负,请明日此时到我们今天相遇的那片海滩来吧——你还欠我一日的店钱呢。”
吹笛人突然高声笑了起来,笑声肆无忌惮。他起身迈步,向旅馆门外走去。
高部道平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井上孝平躲在高部道平身后,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是他?
岛根县西北一座荒无人烟的山间,雾气弥漫着。
“你的斗笠呢?”一个蒙面人静静地问道。
正被他责问的是穷奇。穷奇笑着,正要伸手从长袍内取出斗笠,却又被对方的话打断了。
“你若再这样一意孤行,座主迟早会发现的。”
穷奇笑着摇了摇头:“谢梼杌大人提醒。”
“看来你找到新的猎物了?”这个被称为梼杌的人问道。
山下是午后的岛根县,半座城市都尽收眼底。
穷奇却诡异地笑了。
“我们有必要找一个新的使者,不是吗?”
二回到东京的少年
“木谷君,东京的棋手真的都很强吗?”松本佑二低声问道,声音小得几乎要被火车的声音盖过去。
木谷实被问得不知所措,真有些哭笑不得。一旁的美春却被松本佑二心神不宁的表情逗乐了,背过身捂着嘴咯咯地笑着。
“东京也有刚入段的棋手。”木谷实说道,“不管在关西还是在东京,同段位的棋手棋力应当也差不了太多吧。”
“可是我听说东京有些坊间棋手的棋力都可以胜过关西的职业棋手了,不知道是真是假……”松本佑二紧张地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头,两腿不断地抖动着。
“那些只是陈旧的传言而已。”一旁的高川格笑着说道,“只是因为那个关于‘因硕初段’的传言,让很多人都以为关西棋手的段位不如东京有说服力,其实现在大家都是靠手合赛升段的,久保松先生不就证明了关西段位在东京也是很有竞争力的嘛。”
所谓因硕初段,是日本棋界流传的一个贬低关西棋手的传闻。据说当年东京棋界四家之一的井上家十一世家主井上幻庵因硕,在东京与一代棋圣本因坊丈和争夺名人失败,于是辞去井上家家主之位,在日本四处游历,一次策划西渡中国失败,在海上漂了两天两夜才从九州岛回到日本,但身上一分钱也不剩了。为了凑足回东京的盘缠,幻庵因硕便以井上家家主之名,收取银两派发段位免状,不论来求免状的人棋力如何一律授于初段免状,终于凑足了钱财回东京去。这个故事在棋界流传很广,以至于“因硕初段”成了日本棋界的一个成语,专门形容名不副实的人物,而关西棋界也因为这个故事给人留下了段位不够分量的印象。
自关西棋界兴起以来,东京棋界因其正统棋都的地位,对于关西棋手向来不屑一顾,于是自然而然地有了越来越多的关于关西棋手在东京难有竞争力的故事,直到久保松胜喜代在东京功成名就以及木谷实、桥本宇太郎等关西人威震东京棋界,才使得这样的说法渐渐消声灭迹了。尽管如此,东京棋手长期以来对东京以外棋手的歧视似乎仍然没有彻底散去。
只不过,别人或许会在关西棋手面前大赞东京棋界如何虎虎生威、精彩异常,可木谷实也是关西人啊……
看着松本佑二这个样子,木谷实又不好意思说东京棋界的好,可说坏话也违心,一时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其实东京棋界与关西棋界差别不大,都是大家在一起研究棋艺而已。”木谷实赶紧转移话题,“你到了东京也就知道了,也许在东京参加手合赛的时候你会误认为自己还在关西呢。”
松本佑二却更加紧张了:“我以前可从没在东京参加过手合赛啊,万一输得太惨,岂不是丢人了……”
这下子木谷实可更加哭笑不得了。
“木谷君,教我几句东京话吧。”松本佑二恳求道,“我说话全是关西口音,别人一听就知道了。我不让别人知道我是关西人,这样就不给关西丢人了吧……”
木谷实身后的美春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旁的高川格和木谷实也忍不住捂着嘴乐起来了。
松本佑二却一脸无辜:“高川格,你笑什么?你也是第一次来东京参加手合赛,你要是输得太惨了也会被人笑话的!”
“只要自己施展所长,下出无愧于自己的棋,胜无可骄,败亦可喜啊。”高川格笑道,“久保松先生名为派我们几个代表关西棋界三巨头拜访濑越先生,顺便参加手合赛,其实他是想让我们在东京多受些磨炼,早日成才吧。松本君你这样的状态,下起棋来必定缩手缩脚,到时候岂不是要辜负了久保松先生一番心意?”
“都是关西棋手,你竟然不帮我说话……”松本佑二有些气恼,于是他转过身朝向坐在另一个座位上的田中不二男,“田中君,你帮我说说话吧……”
然而,田中不二男只是望着车窗外发呆,似乎刚才几个人的争论他一句也没听见。
“田中君?”松本佑二提高音量,又喊了一声。
田中不二男仍然毫无反应,让松本佑二一时不知所措。
原本正在谈笑的木谷实和高川格一时也莫名其妙了。
过去田中不二男也是个孩子气的人,怎么现在突然深沉起来了?
高川格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田中不二男的肩膀:“田中君?”
田中不二男一惊,这才反应过来:“怎么?”
“你在想什么呢?”松本佑二诧异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