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在开学典礼上对着全班师生的自我介绍。
那时的我青春激扬,满怀理想,正如我们每个人都曾经说过或者想过的那样:我要做一个纯粹的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综合后来发生的一切,以上几句,我只做到了第一点。
而此时,我是一个纯粹的弱者。
欺辱,从一件小事开始,一件毫不起眼的事。
住过学校宿舍的同学都应该知道,宿舍床都是紧靠着的,面积也很小,所以彼此的距离都很近。形象点说,如果你和你的邻床同学睡觉的方位是一致的,那么他的(或者你的)脚就刚好靠近对方的头,其实这并没有什么关系,毕竟中间还隔着围栏,而且你还可以换个方位,掉头转向,让脚挨着脚,这也没什么。
但你可以掉头,我不行。因为我的铺位挨着门口,要是换个方向,头就正好对着门外,虽然这也没有什么问题,但实在让人不爽,说句寒碜话,一间屋子方方正正,门口露个头,这个……别说我迷信,最多只能怪我想象力丰富。
再说了,屋里那么多人进进出出,开门关门头上都有一阵凉风刮过,也不是个滋味。
话说回来,要是你的邻床身材短小,也就没关系,可我的邻床,是陆杰。前面说了,此君外号“大胖”,性格霸道,体型庞大,宿舍第一号人物,所以……
没事,就这么着吧,毕竟现在的青少年除去极少数个别外,大都还是讲卫生的,至于什么“香港脚”之类的进口产品,在大陆也并不多见。
其实就照这么下去,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可问题在于,生活总是充满了“惊喜”。
于是,在某一天午休我醒来时,朦胧中只见一件织物在随风飘荡。此物通体鲜红,体积娇小,轮廓分明,异常醒目。
请注意,这时候我刚醒,并没有起床,只是睁开了眼,众所周知,除个别人士(斗鸡眼)之外,在躺着睁开眼就能看见的东西,它只能在一个地方,是的,您猜对了——那就是头顶。
而这件鲜艳耀眼的织物,是的,您又猜对了——那是一条丨内丨裤。
我个人认为,趁别人睡觉把丨内丨裤公然挂在别人床头上,还是红色……这是极其没有礼貌的行为。
不用说,这是“大胖”的(他睡我隔壁),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是红色?估计是他本命年。
于是我略带懊恼的质问“大胖”:你怎么把丨内丨裤挂在我床头上?
以下回答是我有生以来听过最欠揍的语言,如果您听后也有同感,证明您是正常人。
“大胖”回答:外面(阳台)不方便,就挂在这了。
“那你现在能拿开了吧?”我再次质问。
“还没晾干!”
大胖再次回答。
这就伤人了。
你说你趁我睡觉挂上去,我好歹还能有个心理安慰——反正不知道。可你现在居然当我的面要求把丨内丨裤挂在我的床头等晾干?这就欺负人了。俺虽然文质彬彬,但好歹也是个爷们,不行!
我决定据理力争:“你这样有点不对了吧?挂哪不是挂?你非得挂在我床头?”
“怎么?我喜欢!”
相信大家已经猜到,这话让我热血沸腾了。我不满的质问:“你这不是欺负人?”
“我欺负了你又怎么样?”
几年后,有人再次对我说了这句话,“我欺负了你又怎么样”?结果是被我爆打一顿,
跪地求饶。我想,当我打他的时候,脑中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可那是几年后的事,在当时,我没有说话。
我确实不能怎么样。
“大胖”是宿舍第一号人物,不但体型庞大,还有一个当部队领导的爸爸,所以人缘也很好。
跟“大胖”关系最好的,是“小胖”。
“小胖”的爸爸是一位工程设计师,开一辆方向盘在右边的白色皇冠,很是潇洒。他爸隔三岔五的跟“小胖”弄一大盆乌鸡汤来,然后“小胖”就向老师请假说哪里哪里不舒服,跟着窝在宿舍里喝鸡汤。有一次上课途中我回宿舍拿资料,看见“小胖”啃的狼吞虎咽,满嘴是油,那鸡腿还带血……据“小胖”说,带血的鸡汤才有营养。
多年以后我买了车,然后知道他爸那辆皇冠原来是辆走私车,因为国内没有方向盘在右边的车卖,估计价格不会超过十五万。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仍然觉得那车很酷,尽管我现在开的车比它好。
“小胖”和“大胖”不仅号近、形似,油脂纯度也相当,算是一个系列的大小号产品。
于是这时候,“小胖”也不甘寂寞,跟着嚷道:“他欺负了你又怎么样”?
说这句话时,“小胖”满脸蔑笑,斜着眼睛看我,那种眼神相当欠扁。我没有回答,我只是很想把他打成“大胖二号”。
此时全宿舍的人都在,估计大家都在等着观赏一场殴斗——不,应该是殴打,因为即便只是“大胖”一人上场,我也没有“斗”的份,可以直接淘汰……我们根本不在一个重量级。
我那沸腾的热血就这样被他们无情的浇凉,就差没成冰了。
关键时候,伟大的人民英雄蓝小泉同学出场了,为了不造成地域性分裂的局面,他说了一句话:别闹了,上课吧,老师快来查房了。
这句话很有效,为了不让老师把我们“集体殴打”,大家都急忙往教室赶。在此过程中我向蓝小泉投去了感激的一瞥,但那一瞥,将是我对他的“最后一瞥”,因为此后,他已无力帮我。
按照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原理,那么人民英雄蓝小泉同学也应该是他们的敌人,可惜他们并不能把蓝小泉怎么样,因为除了蓝小泉不是外地人口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有一个哥哥,在同校就读高二,并且据说混的还不错。
出门的时候,那条鲜红丨内丨裤还在我的床头,此时它已静止,一如我的心情。
第十一章:忍耐
学院的环境很好。
大门外是一片宽阔的足球场,跟我家乡的“足球场”有所不同,这是一个真正意义的足球场。它有平整的场地,正规的球台,能够容纳几百人同时观看比赛,校园的各个校区经常在上面举行足球比赛。看着运动健儿们在其中奋力奔跑,勇夺胜利,令人非常振奋。
但对我来说,谁输谁赢都不重要,因为我只在无人的时候走进那里。
诺大的一个球场,空无一人,我经常独自坐在球台的一角,看风吹云动,听落叶无声。
虽然很孤独,却让我感觉很安全,我喜欢这种感觉。
自从“丨内丨裤事件”以后,我的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说起来很累,但还是得说,就简单描述一下吧。
在学校的日子里,每当看着其他人欢声笑语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插足的余地,因为没人理我。
于是某天我发现我的拖鞋不见了(之后在楼下找到),我的牙刷折断了,我的水桶弄坏了,就连我的碗,也不再具备放在柜子里的权利(宿舍的储物柜并不是一人一个,而是公用)……而对于这一切,我只能沉默。
拖鞋在楼下,拣回来,牙刷折断了,换一把,水桶弄坏了,买新的,碗没地方放,放床上。
对于这一切,我始终沉默,因我不愿妥协。
我可以接受别人批评或是排斥我本身的缺点以及缺陷,但我无法接受因为我的出生地点或者成长环境而对我轻视,这不公平。
虽然我很软弱,但我还有尊严。
当然,这些都只是小事,只要忍一忍,是能过去的。可后来发生的一切,终于让我忍无可忍。
1:开水房事件。
大家都知道,在学校是需要自己去开水房打水的,并且都有固定的打水时间。学校的开水房在操场一角,每天到了此时,总是会有一条长长的打水队伍排向开水房,慢慢向前靠近,然后打水,走人。
问:这有问题吗?
答: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