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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点半钟，两人登上教学楼的三楼，来到走廊尽头的教室。

包括果冻在内，共七个女生。其中三个在出黑板报：写字、画图、给花边着色。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扮演跑龙套的角色：传递粉笔和刷子。余者成了专家，站在教室的各个位置，横看竖瞄，评头论足。出黑板报的不服气，和她们争吵起来。俨然一群聒噪的乌鸦。

没进门之前，我就被争吵声唬住了，有些胆怯。果然，张娣和大家寒暄完毕，来不及把我介绍出去，就被一个学生头女孩拉去写字。我成了大家为难的对象，提出一箩筐问题，一旦我回答得不合适，便哄堂大笑。一个身穿背带裤的女孩，公然评论我的长相，鼻子如何，耳朵如何，把我弄得心情紧张，不知所措。这种活跃的气氛，持续了大概二十分钟，然后鸦雀无声了，出黑板报的出黑板报，没出黑板报的专注自己的事，这才意识到和我之间的距离似的。我在教室兜了一圈，欣赏墙上的医学家画像，审视课程表和值日生表，然后在后排中间的位置坐下，打量张娣的背影。张娣的粉笔字写得很有水平，笔画工整，和她本人一样娟秀。

“喂，像不像女儿国？”专家中的一个朝我发问。坐在两课桌之隔的右边窗台下，手持小镜子，化妆盒搁在桌上。与其说在化妆，莫如说是个画家，正就自家面孔这一作品涂改不休。

“像。”我回答。

“我们这里，男生是珍稀动物，堪比大熊猫。”她盯着镜子，不看我地说。

我“呃”了一声。

“男生，玩到什么时候？”身后传来招呼声。我回头。是一对双胞胎。至于谁说的，分不清楚。两人穿着相同款式的T恤，脸型也好，发型也好，连粉色的发卡也一样。

“明天下午回去。”我回答。

两人点头。

“我们会款待你的。”画家女孩再次开腔。

我说谢谢。

“不能多待几天吗？”双胞胎女孩继续前面的话题。

我再次回头：“要上课呀。”

“你不翘课？”

“经常翘课。”

“给你一个机会。”画家女孩这回看着我说。

“什么机会？”我问。

“请客吃饭的机会。就这里的几个人。比较起来，你赚大了。”

“赚大了？”

“上回，班长的男朋友过来，把全班同学拉了出去。四十九个人哩，在华天摆了六桌。”

“可以是可以。”我想了想说，“可是，带的钱不多，要是去华天那样的五星级酒店，酒水都不够。”

“这样啊。”画家女孩显得有点失望，“下次来，多带些。这回算了，请我们小啜一顿就可以了。学校外面很便宜。”

“那就依你吧。”

“还有一点要说：你这人，好像不规矩。”

“不规矩？”

“对啊，张娣没提醒你吗？班长的男朋友过来，买了一麻袋零食。你的包里，”她指着墙角的帆布包，“什么吃的都没有，只有牙刷、牙膏、洗脸帕，还有几本破书和衣服。这里的规矩是：班上女生的男朋友过来，首先通过我们这关。过关很容易，女生嘛，就是嘴馋。”

我注视帆布包，确实是自己的。不过已经打开，垃圾袋似的扔在那里的地上。

“不好意思。”我说，“不知道有这样的规矩。”

画家女孩说话的时间里，其它女生一直吃吃作笑。此刻，站在课桌上，给花边着色的背带裤女孩转过身子，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说：“玲玲在开玩笑，你别当真。我朋友是多，可是没有男朋友。大概玲玲指望自己有那么一个财大气粗的白马王子吧。她这种贪婪的丫头片子，班上很多，你防着点儿。”

“比如我。”站在旁边画图的果冻接口，“男生都被整怕了，路上看见我们，扭头就跑。周末也不敢来教室。缺德啊。是吧，张娣？”

“没事呀。”张娣笑着回答。

真是一群古灵精怪的女孩。她们有直抒胸臆的性情，和风趣浪漫的谈吐。宛如冰雪消融之际，蹦出地表的一窝小兔。我和她们的关系愈发融洽了。十二点半，黑板报出到差不多一半时，我邀请大家吃饭。她们欣然叫好，结伴在前面带路，边走，边七嘴八舌商议哪家餐馆味道好，哪家实惠，遇见熟人，便呼来唤去，连看守校门的老头，也被逗得笑眯眯的。我和张娣放慢脚步，跟在后头。

同我所在学校的对面光景一样，这里同样是以学生为对象的小餐馆。穿过马路，钻进左数的第二家，女孩们好像和老板很熟，亲热地打完招呼，涌进厨房，点了自己喜爱的菜。我见大家点的全是小份，才四元，于是要了一个二十元的牛肉火锅。问喝酒吗？都说不喝，于是给自己叫了一瓶青岛，另外要了两瓶橙汁供大家饮用。

吃饭的时间里，女孩们不时拿我开玩笑，还轮流为我倒酒和盛饭。至于中间她们具体说了什么，我记不大清了。反正很多，从落座到散席，一直叽哩呱啦，没有消停。记得比较确切的，是去年发生在玲玲身上的事。当时入学不久，别班去停尸房实习，出于好奇，她也溜了进去。以为只要看看尸体就可以了，不想专业老师把泡在药水池里的尸体捞起来，放在讲台上，要求大家从脸部摸到脚尖。她也摸了。是一具洁净得俨然刚刚降生的少女的尸体。从停尸房出来，她不吃不喝了两天。因为那个少女的阴户相当之大，中间的裂缝贯穿了裆部，估计长达十公分。她感叹世间居然存在如此大的阴户，洗澡时找遍全班女生也没发现更大的。

话音刚落，就被背带裤女孩揪住耳朵，骂：“这荤段子，你婊子讲过十遍了，就不能说点别的？”

饭后，大家回教室继续出黑板报。张娣决定带我去租屋休息。

“下午还来呀？”已经穿过马路的双胞胎女孩中的一个大声招呼。

“看情况！”我回答。

“张娣，没有你，字没人写。一定要来啊！”果冻也扯着嗓门喊，“把那小子也揪来。”

“知道啦。”张娣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