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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我准时来到吴记餐馆,等了三十分钟,王静也没出现。去到招待所,问人呢?回答说昨晚学生会来人,把新生接回宿舍了。从招待所出来,打算抄足球场去食堂等待五点半的晚餐,穿过新生方阵,快走到升旗台时,身后有人叫我的名字。回头一看,是王静,身穿松松垮垮的绿色迷彩服,不胜吃力地跑来我跟前。

“吃饭的事,对不起。今天就被拉来军训,实在没有想到。”

“没关系。”

王静要晕倒了,我上前,扶到升旗台坐下。她哭丧着脸,说:

“五点就起床了,被逼的。上午中暑了。眼前出现好多星星。醒来时,正被同学大灌盐水。刚才又有星星出现。”

我没表示什么。

“讨厌军训。”

“训练多久?”我问。

“两个星期。下个星期五举行汇操表演。”

“我入校时,军训一个月。比你辛苦多了。”

“喂,话不能这么说,人家可是女生。五点半起床,早餐只有可怜巴巴的三十分钟,中午休息一个半小时,下午两个小时,晚上还要搞哪家子的培训。你说,用得着那么玩命吗?和时间赛跑似的,又不是投胎。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看他们怎么向我老爸交待。几点了?”

“四点五十五。”

“五点半下操,到时在这里等你,一起出去吃饭,我请客,不然就不守信用了。”

她语气里没有商量的成分,我说“可以”。

“晒太阳去了,你回寝室吹风扇吧?五点半见。刚才,看见你从旁边经过,我说头晕,只请假五分钟。超过五分钟,教官会罚马步的。”说罢起身,道声“回头见”,走了。

走出几步,记起什么,折回,定定地注视我的脸,“回头见?”

“回头见。”我回应。

“以为你聋了呢。”

王静所在的方阵,在十五米开外的前方。她无精打采地“报到”,教官喝令“重复”,她提高音量再次“报到”,教官这才叫她“归队”。王静俨然格格不入的什么物件,插进第二排的中间,方阵随之波动,转瞬恢复平静。

后来的时间,我待在原地不动。感受风的轻柔,凝眸烈日下的新生方阵,倾听嘹亮的口号声,欣赏王静投手举足的样子。队伍向后转,王静回头甩手,大概是说:“太阳大,回去吧?”我手指上方,意思是:“有林荫,不要紧。”

她不适合站在那里,我想,如果挑出一个队员扮演童话里的青蛙角色,那么非她莫属,气鼓鼓的模样太像了。很快,五点半到了。教官说“解散”,众同学“啪啪”拍掌,王静动都没动一下,径直朝我走来,坐下,把头靠在膝间。

“怎么了?”我问。

“可恶。”

“头一天是比较辛苦。”

“教官老是指责我,同学都在笑话我。”

我想起刚才走正步时,她甩同臂手的样子,想笑,忍住了。

“看到没?那帮人,都是冷血。哼!人家今天才来,少训练四天。训练得不久当然走得不好。干吗讥笑人家?连教官也笑。恨不得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个狗血淋头。都是把快乐建立在本小姐痛苦之上的希特勒。”最后这句话,王静是看着我的眼睛说的,好像把我也包含进去了。

“好受了?”良久,我问。

“肩膀好酸。”王静的语气软下来,“你帮忙揉揉的话,应该好受点。”

我假装没听见。

“不饿?”我问。

“饿。”

“走吧?”

“可以背我吗?”

我没背王静。王静也没请客。走进吴记餐馆,由于正值吃饭时间,人相当不少。点罢菜,我们在门旁的位置坐下。等了将近十五分钟,老吴端来清蒸鲫鱼、牛肉片、回锅肉,免费的黄豆芽和西红柿蛋汤。我拿调羹舀汤喝,王静站起来,慌慌张张地掏衣袋,念叨“糟了糟了”。

“怎么了?”

“没带钱。”

掏空了衣袋,接着掏裤袋。看情形,怕是连袜子也要脱下检查一遍。我说算了算了,我请客。

“回去拿。”王静说。

“别。”我拉住她。因为她的右腿已经跨出门坎,摆出百米冲刺的架势。

“占着位置不吃饭,站着的人会不高兴的。”我好言相劝,“再说花不了多少钱的。”

王静忸怩几下,坐下了。

期间,食客们投来怪异的目光。怕是以为我追求她,她不领情,于是我纠缠不清。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聊得相当不轻松。王静丨警丨察逼供似的盘问,我罪犯招供似的回答——便是这样的聊天。什么专业?有色金属冶金;多少同学?五十三;男女比例多少?三十五比十七;有无女朋友?无。接着打听寝室门牌号码和座机手机号码。王静从地上捡起一个烟盒,撕开,又向老吴借来圆珠笔,抄下后,叫我复述一遍,确认不出差错,而后拉开迷彩服的拉链,插进内衣袋。晕,迷彩服里面什么也没穿,半个肉球跳入眼帘。拉链拉好后,王静盯着桌上的黄豆芽,“呀”了一声。

“毒物!”

“毒物?”我莫名其妙。

“有毒。看颜色。”

“颜色怎么了?”

“黄豆芽应该是黄色。它却白得可以,像绿豆芽。肯定用药水泡过。吃不得,会长癌的。”

王静说的好像有点道理。我碗里的黄豆芽还吃不吃呢?左右为难。

“扔了?”我请教。

“没泡过就不扔。”

“不是说泡过吗?”

王静摇了下头,“炒熟后,鬼晓得泡没泡过。最好去厨房瞧瞧。”

我不想那么费事,把黄豆芽擀在桌上。

“西红柿也不对劲。”王静继续道。

“毒物?”

“嗯。”

“药水泡过有毒,反之反然。对吧?”

“喷过有毒。西红柿只能喷,像杀虫剂喷杀蚊子那样喷。不能泡,一泡就稀巴烂了。”

“也看颜色?”

“嗯。不过表面看不出,要把西红柿切开,看里面。肉是红的,没毒。绿的,有毒。菜贩子不想错过商机,把药水喷在不红、或者不全红的西红柿身上,过两天,西红柿表面变红了,里面还是绿的。”

“长癌?”

“豆芽长癌。西红柿不晓得。反正都不干净。别吃。”

“去厨房瞧瞧?”

“这里瞧得见嘛。”王静夹起一片西红柿,凝眸片刻,说“没毒”。

我松了口气,已经喝下好几口西红柿蛋汤。

“鲫鱼、牛肉、回锅肉,没问题吧?”我举一反三。

“肉类了解得不多。”说着,王静蹙眉沉思,“不过,既然是动物,都会生病吧?指环虫、艾美虫、蛔虫、绦虫、母猪肉。反正,病鱼病牛病猪的可能性不是没有。少吃为妙。”

得得,搞得我食欲大减。

“不吃了。”我丢下筷子。

“饱了?”

“听饱了。你呢?”

“你说呢?”王静反问。

她把腰干挺得笔直,两只手服服帖帖地搭在膝盖上。似乎想告诉我,她生前是罗马学院的修女,她当时就是以这种姿势,被牧师绑在铜椅上活活烧死的。碗被推到一旁,里面的米饭几乎没动。

“没饱。”我回答。

“想喝啤酒。”

我吃了一惊:“还要军训吧?”

“那又怎样?要喝嘛。”

无奈,我叫来一瓶青岛。王静呷着酒,将牛肉一扫而光,鲫鱼和回锅肉也动了大半。吃饱喝足,说要橙汁,我又叫了两瓶橙汁,一人一瓶。喝到一半,一下子来了五六个人,屋里拥挤不堪,于是把账结了,出到门外,并肩坐在长凳上。

“下个星期六,请你吃饭。有空?”

“有空。不过,下次别说毒呀、病呀之类的好吗?今天就没吃什么。”

王静望着学校大门,没有吱声。我也没再多说。夕阳的角度比来时矮了许多。马路、路旁的街树、工商银行及门前的公用电话亭,全部笼罩在阴影里,身后的山头投下的。惟独凹进去的校门像负隅顽抗的什么,同阴影殊死搏斗,殊不知它的太阳神已经沦陷。校门下方,身着迷彩服的新生,装扮干净的老生,进进出出,穿梭在明暗两种色调里,俨然互通往来的两个世界的精灵,迷失方向的精灵。

快七点时,王静夺过我手里的空瓶,连同自己的一起,摆在墙角,说“走吧”,挽着我的手臂,走进明亮世界的入口,到得十字路口,说这就回宿舍。

“真的没有女朋友?”她有点说不出口地问。

“没有。”我回答。

王静好看地一笑,朝综合楼方向步去。我朝相反的方向,钻进南湖,坐在一年前张娣坐过的石椅上,一边抽烟,一边想张娣现在怎么样了?直至夜幕完全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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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雪樱花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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