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看过几十个女孩的祼体吗?”
“那是在录相厅。”
李自由和我同一年级,是美术系才华横溢的尖子生。其美术作品,多次被美术协会搬出来,摆在教学楼前展览。都是油画,题材大多是老人,技法娴熟,又不乏独具匠心的创意,给人超越现实的真实感。一位美术老师在校报上撰文,评价李自由是学校五年一遇的绘画奇才。
除了绘画,口才也十分了得。辩论会上,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独占鳌头。
此外,拥有歌星般的嗓音。每逢比赛,便以郭富城的发型亮相,操起硕大的电吉它,边弹边唱《同桌的你》。尽管不是冠军,引起的骚乱却最惨烈。
足球踢得也很帅。
然而此等人物有吸热水瓶的癖好,着实令人费解,一有空闲,就用嘴皮堵住瓶口,直到吸尽空气,热水瓶像泡泡糖那样挂在嘴上。
据说,李自由有8只热水瓶,从小到大,贴着1至8的标签。我一问,他说是有那么回事。
“跑遍长沙,才搜集到8只大小不同的。”
“吸的时候,里面装水么?”我问。
“当然。比如4号瓶,三分之二的装水量对我来说小菜一碟,多了就不行。”
一次,我去他的寝室玩,要了1号瓶,不装水,吸了二十分钟也不见效。松口时,嘴巴麻麻的,说话费劲。
“吸、吸多久了?”
“初二那年开始的。”
“干、干吗吸?”
“秘密。”
不是对谁都守口如瓶的秘密。同室人透露,李自由想创造吉尼斯纪录。
我的朋友里,李自由最早接触社会,可能和家在湘潭,离长沙比较近有关。
他结交了一帮包括街头艺人、发廊老板娘、小贩、厨师、皮条客之类的人物。但说他好话的,没有一个。男人说他风流,女人说他花心。意思我想一样。
他有一种能力,可以做到脚踏多只船,一只船载他逐波踏浪的同时,其它船发现不了。靠岸后,找理由分手,周而复始。
我指责他的感情生活糜烂。
“黄弟。”李自由直呼我的名字,“基督教徒出生时,需要洗礼。处丨女丨也一样。我只是一个神父。”
李自由直呼谁的名字,表示谁把他惹毛了。
和李自由睡觉的,的确多数是处丨女丨。他总是以学生画家的身份,去别的学校交流,物色新生女孩。只消甜言蜜语几句,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们便潮红满面,再来点霸王硬上弓,洗礼便完成了。
每次听李自由说又完成一次洗礼,我便寒心不已。
寒心倒也罢了,还受牵连。
比方星期六晚上,甲拨通我的手机,哭哭啼啼地问李自由在吗?我不可能实言相告:和乙开房去啦!
既便知道李自由另有新欢,愿意继续交往的也大有人在。此类女孩心里,存在破镜重圆的幻想亦未可知。可是李自由这边,除寂寞难耐时约对方开房外,再无想法。
“太痴情啦!”我感慨。
“并非两情相悦,也不是一厢情愿。”李自由竖起食指说,“而是本能的召唤。”
当然,不是每个女孩都买账,董小蓉就给过李自由颜色。
我的同学董小蓉是煤老大的千金,有钱,长得漂亮,刚踏进校门,就被李自由瞄上了。
那时,董小蓉还不是文艺晚会的主持,而是不起眼的广播站播音员。李自由也不过是给人乳臭未干印象的平凡男生。不愿透露姓名的谁为李自由点了首生日快乐歌,说“我爱你”。“我爱你”是董小蓉读出的。李自由来电了,像发情的公狗,四处搜集这个播音员的资料。当他摸清底细,站在女生公寓楼下大声宣布“董小蓉,我爱你”时,两桶冷水泼了下来。
李自由感冒了,在床上躺了一周。
一周后,恢复元气的他吞掉八两二锅头,左手持雨伞,右手举扩音器,立在上次的位置。身后跟一班男生,个个手执脸盆、饭盆、水桶,当战鼓用。
李自由喊:
“董小蓉,我爱你。接受我吧!”
咚、铛、咚铛、咚咚铛……战鼓声起。
“无赖们,死吧!”整栋公寓的女生愤怒了。
乒、乓、乒乓、乒乒乓……水桶、木凳、热水瓶、茶杯纷纷落下。
头部中弹的李自由被同学拖走了。
“心有余悸啊!”
“你不该泡她。”我发表看法。
李自由摇头,“她接受的话,我做不了神父。”
“未必。狗改不了吃屎。”
“靠!你以为伺候陌生女孩,老子痛快?告诉董小蓉,肯接受我的话,马上过去舔她的脚趾。”
“得了吧。”
“真的!”
“她依然没有男朋友。”
“知道。有的话,我就把男的剁了,找女的算账。”
“算账?”
“想听真话?”
“说说看。”
李自由分开头发,露出三四厘米长的伤疤。
“这东西,是被水桶打中后留下的。总有一天,要董小蓉以适当的身份擦掉。”
“怎么擦?”
“整容。”
“适当的身份呢?”
“不是除我外,别人的老婆,包括你。”
*
比起李自由,我的室友地道多了。
寝室里有床架四台,由钢筋焊接而成。双层结构。八个床位。拿床号命名的话,是1号君、3至5号君、7和8号君。6号空着,我是2号。
不是没有名字。名字都蛮牛逼。
比如:
1号君有个绰号,叫“金毛狮王”。
绰号的由来,他也摸不着北:
“哪个爱读武侠小说的鸟毛叫开的吧!”
此君有着浓密的络腮胡,和较之老外也不逊色的胸毛。头三年,不敢唱校方的反调,隔三天刮须一次。如今翅膀硬了,非得女生们指着他的脊梁骨说人猿泰山,才回到寝室,轰走众人,一刮就是半个钟头。刮下的东西有同学悄悄收集起来,拿去实验室用物理天平称过,足有20克重,可能连胸毛也刮了。
再说3号君。
人称“乔丹”,或者“奥尼尔”。他本人倾心前者。理由是奥尼尔体积庞大,自己是型男,运球行云流水,扣篮花样百出,无论怎么看,都是乔丹的影子。
尽管如此,球场上飞扬跋扈时,仍有不少女生尖叫:“奥尼尔,撞死他!”这是奈何不了的事,总不至于告诉人家自己真是迈克尔?乔丹。
此君侠肝义胆。上学期,本班一个男生和别班一个男生在澡堂洗澡,为一个水蓬头打得天翻地覆,牙齿被捶落两颗。乔丹听说后,跑到别班男生所在的寝室,将其从五楼踢到四楼,从四楼踢到三楼,从三楼踢进了医院。
4号君、8号君。
前者矮矮胖胖,皮肤黝黑:“牛群”。后者高高瘦瘦,面皮白净:“冯巩”。牛群冯巩是自称,人称“黑白无常”,以相声演员自居,是学校文艺晚会的灵魂人物。问题是,我没少凑热闹,从未目睹二人的风采。听我如此一说,白无常解释:
“你看的晚会邀请不动我们。”
“档次的问题。”黑无常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