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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边说边斜着眼看,见那一条子纸大概连着六张餐劵,猛地一把抢了过来,扭头就跑。阚德山气得跺脚:“喂,明天就去机床厂了!”
这小子人已到了门外,回头撂了一句:“那我就追到机床厂吃去!
张广文外号“抠逼”,胎里带得吝啬鬼,但占别人便宜那绝对手狠胆大,脸皮比城墙还厚。阚德山最烦他这毛病,拉完屎用手揩屁股还得嗦啰手指头,一点不拉过儿。最终占小便宜吃大亏,此是后话不提。
话说张广文觉得好奇,溜进会场,靠后找了个位子坐下,定睛一看,讲台上坐得原来是夏青。
张广文满腹狐疑地走出会场,回来跟阚德山说:“夏青不是在上川教学吗?什么功夫跑东北去了?还成了‘英模’?你们作假呢吧。”
阚德山哈哈大笑道:“傻帽,那哪是夏青啊,这丫头叫骆红梅!像吧!一开始也吓我一跳,一笑居然还有两个酒窝呢!结果那丫头一张嘴,满口的东北话,举止坐卧也糙糙啦啦的,跟夏青天壤之别,我才敢相信了。”
气质是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亦神秘亦优雅亦纯真亦迷茫,与生俱来。像水里的月亮,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这一点骆红梅还不够。
张广文还是不敢相信,喃喃自语:“那也不能这么像吧……想来是双胞胎?不对呀?夏青一家是从南方迁过来的,这南辕北辙呀”越想越不明白,突然眼睛一亮:“一定是她爸的私生女!”
阚德山骂道:“你快拉倒吧,夏文章从劳改农场放出来,夏青都十二岁了,哪来的这么大的私生女?!”
当天晚上,宣讲团在招待处食堂吃会饭。阚德山把张广文安排在一个角落的位子,自己则故意坐在骆红梅旁边,侧脸小声说:“小骆,你今天讲的太精彩了,我都感动得差点落泪。”
“都哭了?真的?我还以为不行呢!”骆红梅兴奋地大声说。
阚德山吓一跳,心说你这丫头说话干嘛这么大声?弄得满桌子人都朝这儿看?
“太好了!阚书记,别光表扬啊,多提宝贵意见。”骆红梅依然大嗓门儿。阚德山不敢再吭声了。当着这么多人跟女孩搭讪,有点儿臊得慌。便故意跟身旁的男团员乱侃一通遮丑。谈笑风生,显得很亲民的样子。
骆红梅火辣辣的大眼睛一直盯着他看,脸颊两边的酒窝一笑就出来,不像夏青那么若隐若现。几次目光对撞他都故意回避了,但依然能感觉到对方的关注与倾慕。心想这孩子大咧咧的,是个少心没肺的直肠子,一杆子通到底。模样虽与夏青一般无二,但气质上差得天上地下了。
有人说男人是视觉动物,一见美女就动心,女人是听觉动物,一听好话就变傻。在骆红梅的眼里阚德山年轻有为,小小的年纪就做了大领导。其次是人长得帅气,皮肤白皙,像个城市人,虽说脸有点长,但那也是个特点。第三就是说话谦逊和蔼没有架子,脾气好。都说女感性,但骆红梅对阚德山的第一感觉,恰恰与现实相反。
(2)
领导的表扬显然很重要也更让人兴奋。大家鱼贯走出食堂的时候,骆红梅意犹未尽,居然当众拦住他请教,手里还拿着小本和圆珠笔,一副纯真可爱的样子。阚德山大声跟她聊了几句,见大家都散去了,心里一动,故作轻松地说:“我带你出去转转好不好?咱边走边聊?”
“太好了,俺正想看看大城市什么啥样呢!”骆红梅十分爽快。
阚德山大笑:“这那是什么大城市呀!你真逗。”
骆红梅诚恳地说:“阚书记,您不知道,俺们那旮瘩一出门就是原始森林,俺一家子就会打狍子、下套子、伐木头。俺是高小毕业,文化水儿不行,他们几个老笑话我笨。您是第一个夸我的领导呢。”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阚德山去车棚推自行车出来,骆红梅一把抢过来说:“阚书记,俺劲儿大,还是俺带你吧。”说着一蹁腿骑了上去,回头说:“上来呀!”
阚德山坐上去。骆红梅属屎壳郎的,专拣密处飞,哪儿人多往哪儿扎。骑了一段,好多人打招呼,阚德山慌忙跳下车,说这不行,我熟人太多,影响不好。骆红梅想了一会才明白。于是就专拣黑胡同扎。
青年男女在一起总是愉悦的。时间飞快地过去。骆红梅对阚德山的吸引在于她的模样;而他对骆红梅的吸引在于好奇和崇拜。一个太纯一个太不纯。
阚德山看了一下手表说:“都十一点了,该回去了。”